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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观看end漫画 end漫画更新至[第10回 end],预计一周后更新至[第11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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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向阳,何惧忧伤——卷云练有感
    卷云练漫画END篇看得我各种意难平,心梗时时发作,直至看到此终篇番外才得以慰藉,进而又感动得一塌糊涂。 卷云练的世界中,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没有法力无边战无不胜的大侠,没有舍己忘我无私奉献的奇人,有的都是那些有血有肉的灵魂——他们会笑,会哭,会吃醋,会妒忌,喜欢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又难掩潜于心底的那一抹温柔。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中都有着一株向着阳光强烈生长的花。 通观卷云练漫画全篇不难发现,每个小故事的结局都不甚美满,即便在轻松搞笑的漫画前中期,作者所讲述的三个故事:何大夫与农家女,阿琅与阿琊,死亡之花,其结局都是令人唏嘘而遗憾的。然而,在《何大夫与农家女》中,蟾蜍精何大夫和丑陋农家女在黑暗中相互扶持,相互温暖,点亮了彼此的心。虽未能与子偕老,但苍茫世间曾有过如此知己,也未必不是生之所幸;现任黑老姐手下的阿琅,曾以让弟弟阿琊过上好日子为名,在追逐利益中迷失了自我,甚至因此害死了弟弟。到头来却发现,所追逐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弟弟的死却也点燃了他内心中一丝良善的花火;死亡之花里面的小白,即使到最后也没被允许生活在阳光之下,但能拥有笑笑这样的朋友,一句“是我一个人的小白……”也让她领略到了其他孢子所未曾看到的风景——这些来自虚无而又归于虚无的小生命,唯有她曾在一个人心里驻过,留下了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证明。 再说瑕笑鸦三个重要配角。鼬妖瑕看似生性凉薄,老奸巨猾,倘若真是如此,他为何又能与想要追求和平而背叛大公的乌鸦成为至交?明明看透了世间险恶,为何又决定与笑笑一起铤而走险,最后却落得个身陨道消?其实,瑕又未尝没有过这些想法,但在大公的力量之下,胆小如他,谨慎如他,不得已退缩了。而乌鸦和笑笑的出现让他死寂的内心掀起了波澜——他们,活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因此即便为他们而死,也是甘之如饴。同样的还有笑笑。小时候,因为对瑕的见死不救给笑笑落下了阴影。而故事的最后,面对着黑老姐的收割,身单力薄的笑笑勇敢地护住了瑕……无论结果如何,于笑笑而言已经是完成了救赎,了然无憾了。 最后说一下云鹤挽三位主角。三位主角的故事是在众多伏笔和层层铺垫下缓慢揭开的,但真相大白的那刻是如此的震撼,又是如此的让人回味无穷。 先来说说师兄鹤方。曾经的鹤方,也有着像神仙一般存在的过往,不食人间烟火,守着骨子里的孤傲与清高,然而,这一切都被师弟云别的出现所打破。当他担心云别会与他争夺掌门之位而耿耿于怀的时候,当他嫌弃云别甚至称呼他为怪物的时候,多年的偏见,云别却只用着他的善良和纯真默默地作着回应,然而这些回应却如同久违的春风,融化了师兄内心的寒冰,唤醒了他对于人性与温暖的渴望和追求:他看到了他为他栽下的竹林,他感受到了他给他所填被褥的温暖,他体会到了他替他所受的苦难,以至于当他身重剧毒濒死之时,流入他口中的云别的鲜血,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痕。从此, 汝自逍遥,风雨我挡; 万仞千山,不可动摇。 为了守候心中这团小小的火苗,他决定竭尽所能为其遮风挡雨,为云别,或许更是为了他自己。 同样是云别,也温暖了年幼时的小挽。他仙风道骨,侠义柔肠,给黑暗中的她带来了光明和希望。从此,他成为小挽心中那道永不磨灭的光芒,也成了她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十年来,她追随他的脚步,努力活成他的样子,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直到临死前终于说出那句在心底重复了千万遍的话语“道长,我想见你”,后来便遇到了男主鹤方。然而在这十年里,小挽并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云别道长,不过是个像她一样的“普通人”。因此,当谜底揭晓之时,便有了那段感人至深的经典场面: ——所以,我现在该叫你云别还是鹤方?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就…… 鹤方! 短短一句“鹤方”里面包含的却是千言万语: 你虽然侠肝义胆,助人为乐,但也会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你虽然仙气飘飘,风流倜傥,但也经常装疯卖傻,犯贱卖萌; 你看似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却又时刻精于算计,甚至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你邋遢又好色,爱嫉妒,会吃醋…… 这样的你,不是“云别”,是“鹤方”!如果说云别是小挽心目中的守护神,鹤方则是可以与小挽患难与共,携手一生的所爱之人。尽管他有那么多的不完美,但是却如此的真实而热烈。 因此,当窗户纸最终被捅破的时刻,面对已是伤痕累累的云别,小挽决定让自己成为他心中的光。虽然她知道, 他曾经利用过她,但又会为了无法救她而悲痛大哭; 他看似不在乎她,但会为了她的安危而变得惊慌失措; 他看似法术 高强,但遇到强敌又变得不堪一击; 他看似潇洒乐观,但实际内心脆弱敏感,冷落成冰…… 于是,她对他说, “我还是李挽,你也还是那个不装疯卖傻就不能活的鹤方” “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曾经,他给了她希望与光明;而现在,在他崩溃绝望之际,她告诉他:以后由我罩着你! 让我们一起并肩而战,好好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了师兄和小挽的云别,真的是何其所幸,却又何其所叹。他们的爱太过沉重。曾经,因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让师兄身毁魂残却又无力回天的云别欲两次以死谢罪,追随师兄,未果后便坠入痛苦深渊无法自拔;而现在,面对小挽的许诺: “来,开心起来,别让我们到最后白守护一场哦。” 云别用行动给与了响亮的回答。是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装疯卖傻的鹤方!只不过这一次,已然不同。这一次的他,满载着全部记忆,从彷徨绝望的泥淖中顽强走出,用坚定和坚强勇敢地接受了现实。虽然心仍在滴血,但这一次的云别已经不会轻言生死。这一次的他,已然发生了蜕变,实现了成长,如同凤凰,浴火重生。或许,面对着小挽的许诺,他在心里许下了更重的诺言: 我是那个不装疯卖傻就不能活的鹤方,但我也依然是你心目中不断追寻的那个“云别道长”! 这就是卷云练的故事,带给了我太多的触动和无尽的感慨。曾经因为END篇而辗转反侧,不得已发了篇碎碎念以解心头之憾。而今,却被这篇番外终章所深深震撼和折服,猛然发觉,作者的立意和格局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原来,卷云练是一部关于“心”的故事,讲述的便是“守望与成长”。所以,这部漫画到现在为止完结了吗?从主旨上看,它真的完结了,完结得那么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冗余拖沓。故事的最后一幕,没有任何豪言壮语,没有任何温婉誓词,却在一片嬉笑吐槽之中和前面各个小故事遥相呼应,悄然间升华了主题,让人心头不觉为之一颤。但从内容上看,它离完结还很遥远,如果我来编剧,能给它加入一部宫斗+一部幽游白书+一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但这又有何妨呢?生活本来就有无限的可能,或许不尽如人意,或许会让人彷徨若失,但纵使伤痕累累,也依旧只能大步向前。毕竟这就是生活,残酷而真实,却又充满着希望,爱与阳光。 为了看看阳光,我们来到这个世上。 为了享受阳光,我们同甘共苦,砥砺前行。 最后,愿每个善良的人都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那时花开的春天
    328
    【手写/原创】三行情诗
    —— 我想你是月亮 而我是星星 这样我就能一直在你身旁 —— —— 你不会知道 在每个没有你的日子 我是怎么度过的 —— —— 我想要的未来 就是每天 都有你的日子 —— ——END ↓点击下方tag,和我一起参加活动吧,记得别忘记带#手写、#手写三行诗标签,内容原创摘抄都可以,详细内容可查看我的置顶帖获取更多信息❤
    芊依-
    222
    【快新】转性12
    其实这一章很久以前就写好了 但因为是在学校写的,所以转资料只能截屏 然后kk显示长图不能发,今天想到文章帖也能发图,所以…… 这是图片,可以放大看的,两张图 禁止转载 —————————— ————第12章END——— 内容原创,侵权必究
    樱梦落花
    133
    吾凰之上,心塞(´-ωก`)
    希望大家喜欢呀!(图网搜),顺便推荐一首歌"In the end",觉得还挺配这个漫画的,白希真的让人意言难平啊!
    零点_1124
    102
    这漫画好像就这样完结了end
    🥺安莹跟冷成异终于幸福 拿着枫叶跟烤蕃薯在一起了😭
    女孩girl_FCQ2qu
    97
    【原创手绘】+瓶颈期
    路某诈尸 本人瓶颈期好久但真的画不好emmm 在此献丑把我的练习线条的图发发emmm 【本人好像说过500爆照】慌 感谢支持 END
    路伊LY
    88
    换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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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JiaNg
    桃酱是小太阳
    连井
    幽藤Udo
    绘画爱好者协会
    七城不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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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nd番外内容

    《极光》9 极光2026
    据说,看到极光的人 会得到幸福 但我觉得,是你的出现 才有了极光般的奇迹 gg -END- (正文完结啦✿✿ヽ(°▽°)ノ✿后续会有一个小番外&一个补全哟 🈲️二传二改||不授权搬运 🈲️请勿上升真人 ​​​
    尼福尔海姆
    954
    心若向阳,何惧忧伤——卷云练有感
    卷云练漫画END篇看得我各种意难平,心梗时时发作,直至看到此终篇番外才得以慰藉,进而又感动得一塌糊涂。 卷云练的世界中,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没有法力无边战无不胜的大侠,没有舍己忘我无私奉献的奇人,有的都是那些有血有肉的灵魂——他们会笑,会哭,会吃醋,会妒忌,喜欢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又难掩潜于心底的那一抹温柔。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中都有着一株向着阳光强烈生长的花。 通观卷云练漫画全篇不难发现,每个小故事的结局都不甚美满,即便在轻松搞笑的漫画前中期,作者所讲述的三个故事:何大夫与农家女,阿琅与阿琊,死亡之花,其结局都是令人唏嘘而遗憾的。然而,在《何大夫与农家女》中,蟾蜍精何大夫和丑陋农家女在黑暗中相互扶持,相互温暖,点亮了彼此的心。虽未能与子偕老,但苍茫世间曾有过如此知己,也未必不是生之所幸;现任黑老姐手下的阿琅,曾以让弟弟阿琊过上好日子为名,在追逐利益中迷失了自我,甚至因此害死了弟弟。到头来却发现,所追逐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弟弟的死却也点燃了他内心中一丝良善的花火;死亡之花里面的小白,即使到最后也没被允许生活在阳光之下,但能拥有笑笑这样的朋友,一句“是我一个人的小白……”也让她领略到了其他孢子所未曾看到的风景——这些来自虚无而又归于虚无的小生命,唯有她曾在一个人心里驻过,留下了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证明。 再说瑕笑鸦三个重要配角。鼬妖瑕看似生性凉薄,老奸巨猾,倘若真是如此,他为何又能与想要追求和平而背叛大公的乌鸦成为至交?明明看透了世间险恶,为何又决定与笑笑一起铤而走险,最后却落得个身陨道消?其实,瑕又未尝没有过这些想法,但在大公的力量之下,胆小如他,谨慎如他,不得已退缩了。而乌鸦和笑笑的出现让他死寂的内心掀起了波澜——他们,活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因此即便为他们而死,也是甘之如饴。同样的还有笑笑。小时候,因为对瑕的见死不救给笑笑落下了阴影。而故事的最后,面对着黑老姐的收割,身单力薄的笑笑勇敢地护住了瑕……无论结果如何,于笑笑而言已经是完成了救赎,了然无憾了。 最后说一下云鹤挽三位主角。三位主角的故事是在众多伏笔和层层铺垫下缓慢揭开的,但真相大白的那刻是如此的震撼,又是如此的让人回味无穷。 先来说说师兄鹤方。曾经的鹤方,也有着像神仙一般存在的过往,不食人间烟火,守着骨子里的孤傲与清高,然而,这一切都被师弟云别的出现所打破。当他担心云别会与他争夺掌门之位而耿耿于怀的时候,当他嫌弃云别甚至称呼他为怪物的时候,多年的偏见,云别却只用着他的善良和纯真默默地作着回应,然而这些回应却如同久违的春风,融化了师兄内心的寒冰,唤醒了他对于人性与温暖的渴望和追求:他看到了他为他栽下的竹林,他感受到了他给他所填被褥的温暖,他体会到了他替他所受的苦难,以至于当他身重剧毒濒死之时,流入他口中的云别的鲜血,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痕。从此, 汝自逍遥,风雨我挡; 万仞千山,不可动摇。 为了守候心中这团小小的火苗,他决定竭尽所能为其遮风挡雨,为云别,或许更是为了他自己。 同样是云别,也温暖了年幼时的小挽。他仙风道骨,侠义柔肠,给黑暗中的她带来了光明和希望。从此,他成为小挽心中那道永不磨灭的光芒,也成了她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十年来,她追随他的脚步,努力活成他的样子,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直到临死前终于说出那句在心底重复了千万遍的话语“道长,我想见你”,后来便遇到了男主鹤方。然而在这十年里,小挽并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云别道长,不过是个像她一样的“普通人”。因此,当谜底揭晓之时,便有了那段感人至深的经典场面: ——所以,我现在该叫你云别还是鹤方?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就…… 鹤方! 短短一句“鹤方”里面包含的却是千言万语: 你虽然侠肝义胆,助人为乐,但也会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你虽然仙气飘飘,风流倜傥,但也经常装疯卖傻,犯贱卖萌; 你看似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却又时刻精于算计,甚至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你邋遢又好色,爱嫉妒,会吃醋…… 这样的你,不是“云别”,是“鹤方”!如果说云别是小挽心目中的守护神,鹤方则是可以与小挽患难与共,携手一生的所爱之人。尽管他有那么多的不完美,但是却如此的真实而热烈。 因此,当窗户纸最终被捅破的时刻,面对已是伤痕累累的云别,小挽决定让自己成为他心中的光。虽然她知道, 他曾经利用过她,但又会为了无法救她而悲痛大哭; 他看似不在乎她,但会为了她的安危而变得惊慌失措; 他看似法术 高强,但遇到强敌又变得不堪一击; 他看似潇洒乐观,但实际内心脆弱敏感,冷落成冰…… 于是,她对他说, “我还是李挽,你也还是那个不装疯卖傻就不能活的鹤方” “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曾经,他给了她希望与光明;而现在,在他崩溃绝望之际,她告诉他:以后由我罩着你! 让我们一起并肩而战,好好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了师兄和小挽的云别,真的是何其所幸,却又何其所叹。他们的爱太过沉重。曾经,因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让师兄身毁魂残却又无力回天的云别欲两次以死谢罪,追随师兄,未果后便坠入痛苦深渊无法自拔;而现在,面对小挽的许诺: “来,开心起来,别让我们到最后白守护一场哦。” 云别用行动给与了响亮的回答。是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装疯卖傻的鹤方!只不过这一次,已然不同。这一次的他,满载着全部记忆,从彷徨绝望的泥淖中顽强走出,用坚定和坚强勇敢地接受了现实。虽然心仍在滴血,但这一次的云别已经不会轻言生死。这一次的他,已然发生了蜕变,实现了成长,如同凤凰,浴火重生。或许,面对着小挽的许诺,他在心里许下了更重的诺言: 我是那个不装疯卖傻就不能活的鹤方,但我也依然是你心目中不断追寻的那个“云别道长”! 这就是卷云练的故事,带给了我太多的触动和无尽的感慨。曾经因为END篇而辗转反侧,不得已发了篇碎碎念以解心头之憾。而今,却被这篇番外终章所深深震撼和折服,猛然发觉,作者的立意和格局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原来,卷云练是一部关于“心”的故事,讲述的便是“守望与成长”。所以,这部漫画到现在为止完结了吗?从主旨上看,它真的完结了,完结得那么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冗余拖沓。故事的最后一幕,没有任何豪言壮语,没有任何温婉誓词,却在一片嬉笑吐槽之中和前面各个小故事遥相呼应,悄然间升华了主题,让人心头不觉为之一颤。但从内容上看,它离完结还很遥远,如果我来编剧,能给它加入一部宫斗+一部幽游白书+一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但这又有何妨呢?生活本来就有无限的可能,或许不尽如人意,或许会让人彷徨若失,但纵使伤痕累累,也依旧只能大步向前。毕竟这就是生活,残酷而真实,却又充满着希望,爱与阳光。 为了看看阳光,我们来到这个世上。 为了享受阳光,我们同甘共苦,砥砺前行。 最后,愿每个善良的人都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那时花开的春天
    328
    【happy of end】黄浩然番外5️⃣
    不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做出改变、在东京成为全新的自己嚒…? 为什么…为什么付出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为过去所困…? 暑假快过去了,掐指算算天数,虽然前后的记忆有些模糊记不起准确的日子,但杀掉森也快有三个月了。 奇怪的是,太一似乎和谁约好了一样,最近这一个多月都没有给自己介绍新的客户,发信息过去也都是敷衍说没有合适的,难道是因为…因为那个孝则?一定是这样,他不是说认识太一嚒,为了自己的表弟也有可能…,但是为什么一个表兄可以比自己家人还要更在乎千森呢?这真的很奇怪…… 抛开这些,自己手头还有积蓄,如果要一直住在千森这里,省了房租的话,上学和日常开销应该都还够的;所以要不要…要不要去打别的工试试? 可是…,一想到住在哪里,就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那间公寓、然后就是存在感卓绝的冰柜…。 本该一季度交一次房租的、可是和千森在一起、又是暑假不用上课,所以日常过得有些太浑浑噩噩,竟然过了一周还没交房租和公摊费,虽然今天急急忙忙转账过去,但是也不敢保证那个计较的房东没有进屋查看;假想中、房东发现冰柜里的尸体时抽搐油腻脸,从脸上沟壑积聚的冷汗和森如同冷冻鱼类一样僵硬的身体。 无法改变现状的压抑感和沉闷感让他透不过气。 “浩然,做好了。” 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浩然抬起头,眼前的桌子不知何时摆满了色彩丰富的菜肴,头脑里房东和森的影子交错闪回,浩然拿起了刀叉。 “怎么样?” 对吃之前就问自己感想的男人苦笑一下,浩然把意大利面送到嘴里。本来做好了不好吃也要对他的辛苦表示感谢的心理准备,但马上把它忘到九霄云外,食物真的很好吃,意大利面、罗勒酱、还有简单的胡萝卜蛋糕都是,从心底发出了“很美味”的赞美,千森高高兴兴地微笑起来。 “你做得这么好吃,都可以开店了。” 千森微笑着摇头: “这是我从店里拿回来的边角料做的;以前表哥也说好吃的。”  虽然男人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浩然听到表哥这两个字还是放下了叉子,“店?是你兼职打工的店吗?”  “对,在表哥那边酒吧街另一头的意大利餐厅,以西式简餐为主,主要就是意大利面和三明治什么的。”  表哥!表哥!那个让人生厌的表哥嘴里都是这个笨拙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在遇到自己之前的一切都和表哥相关。 千森用鼻尖蹭着浩然的脖子,“不过我我没有厨师资格,所以不能做给客人吃的料理,但经常看着店长的样子学着做。”  “那去考来不就好了?白天不行,也有夜校的啊。” 千森说着“不用了”垂下眼皮,浩然忽然想起孝则说过的“没上过高中”和“读写障碍”这回事,沉默下去。 没考上高中也不是自己的错,浩然心里那一点点不高兴加上现在的莫名其妙开始生起气来,而他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对面那个男人的气,更重要的是、他搞不清楚生气的为什么会是自己。 他一言不发离开桌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杂志,无视背后的男人。 五分钟、十分钟……,“对不起”的声音传来,不得已转身去看,见男人两眼落下大滴的眼泪,吓了一跳。 “对不起”,眼泪像瀑布一样倾泻着,“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任性的话了,我不说,所以你别讨厌我……” “别哭了……”,对男人的孩子气感到吃惊的同时、又对他的笨拙感到愤怒。 就这样,天渐渐变暗了,千森看了看天色,“一天结束了”,又哭了起来: “还想和浩然多做些事的……一天就结束了……” 是啊,一天结束了,房东除了回信“收到”以外再也没来一个信息,也没有警察什么的,应该暂时没事吧,这么一来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一些,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开始慢慢安慰起眼前这个有着脆弱神经、另一方面却大条的男人。 “我回来的时候总是很晚,只有夜里能在一起,可是我想在白天和你一起玩,看一样的东西,有一样的感觉,有一样的回忆。我想知道更多的你,想听你告诉我,对我说,一遍又一遍的,直到它在我的记忆里牢牢地扎下根来。” 抱住的手臂增强了力道,强烈的感情像风暴一样在浩然的脑海中骚动着——可爱、忧郁、纯粹、害羞……这样全部混杂在一起成为一种又甜又苦的东西充满了全身,有着明天世界就要终结般的错觉,真心想着自己的最后如果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是件很好的事,虽然关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迷恋完全就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太一难得地发了信息过来,“这段时间有些麻烦找上门了,需要钱我先支你。” 松了一口气,应该和男人的表哥没有关系了。 这一天,过了晚上十点主人回家了,“我回来了”,如往常一般的千森的笑脸,跟在他背后走进来的是孝则,男人有礼貌地笑着,浩然却全身警戒。 孝则毫无顾忌地走进来,熟门熟路地走到冰箱那里、拿出仅剩的一罐冰啤酒,坐在沙发上,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张纸片,:“电话里说过的,这是当天大概的人数,料理准备二三十人份的就够了,喝酒的多,估计吃不了太多东西。菜单以下酒菜为主,大概三四种,量大一些。”       千森认真地看着图画纸般的记事:“都是意大利面和三明治,大家不会厌烦吗?”      “以意大利面为主就好啦,你的手艺我放心。”       千森开心地笑了:“甜品要在前一天准备。”       “Ok,你自己看着来,没几天了,前一天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孝则的话让千森“放心吧”地耸了耸肩。 “我已经记住了,记得很清楚,不会忘的。” 在旁边听着的浩然完全搞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从这些话来看,千森似乎要去做饭;  话说完了就快点回去吧……心里这样想着看着孝则的侧脸,不经意间两人视线相交了。       “再下周我店里要办个招待常客的周年庆,拜托千森做现场的菜,有时间的话,你也来吧。”       对这个邀请犹豫了一下。孝则根本不喜欢自己,他会邀请自己很是意外,转头看看千森,他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说:“对嘛,浩然也一起来嘛,我会做好多好多美味的东西,哪怕只吃饭也好,来吃嘛。好不好?”       心想拒绝之后他一定会追问“为什么”,理由是不是“你不喜欢吃我做的菜?”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周年庆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孝则仍没有要走的意思,离开那两人,他打开了书装出在读的样子,却一点也看不进去。只有被冷落的感觉。       “唉,没啤酒了……”,孝则摇着喝得精光的空罐子说,浩然抬起头来。 “千森,不好意思,你去买一下好吗?”       “好啊。”       都是你自己要喝的,自己去买来啊……听不见浩然心声的千森已经站起身。       “啊,等一下。”孝则又从包里拿出一支水笔来,在千森的手心里不厌烦般地写上“啤酒”两个字。       “是水笔,回来洗洗就没了,路上可别蹭掉了啊。”       “没问题的,你老是爱担心。”       “我也去”,才不要和讨厌的人两个人呆在屋里,浩然站起来,但孝则立刻皱了眉:“喂喂,你们把客人一个人扔在屋里啊。”       “我马上就回来“,千森对浩然说,然后就出去了。 没办法浩然只好回到屋里,又翻开根本没看的书,很怕对方搭话。       “从我那儿出去之后你一直呆在千森这里,对吧?”他不顾自己无言的拒绝这样说,只好敷衍道:“……啊……”       “学生真有空啊”,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也许还不觉得有什么;是从讨厌的人口中说出,除了厌恶感之外什么也听不出来,”你们平时只有晚上才能见面吧“,孝则说着,管子已经被捏得瘪瘪的,他叹了口气,“你们根本就没什么言语交流吧,也并不了解对方吧,他像个傻瓜一样,想知道你的事,那么露骨的感情表现,或多或少总有些恋爱的成份在里面吧……算了,你懂不懂千森其实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会主动和那家伙说你的事的。”       这番言语刺痛了浩然,不去了解对方的事就是没有感情吗?忽然,浩然打理着四周,这里是哪里?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理由是……背上溜过一阵寒意,想起了被杀男人微笑的样子。       “我回来了”,千森的声音:“啤酒买是买了,可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孝则站起来,拍了拍走进房间来的男子的肩膀:“我要回去了,还有点事。”       “不喝了?”       “抱歉让你白跑了一趟。我到日子再和你联系哦。”       孝则走了,千森困惑地走近浩然:“有啤酒了,喝吗?”       浩然摇摇头。      周围静了下来,灯也关掉了,床单拉开,熟悉的体温靠近身边来,像平时一样从背后抱住了自己,身体不由一紧,浩然用力挣开了他手。       “为什么?”悲伤的声音,无法装成没听到的样子。       “不要碰我。”        自己也不明白心中的焦躁是怎么来的。       “讨厌我吗?”浩然不回答。      “ 你讨厌我的话就告诉我讨厌哪里,我马上就改……”       不想再和背后的人说下去,浩然下了床,抓起毛巾被向窗边走去:“我想一个人,别和我说话。”       张起隔离线,团成一团,但闭上眼睛之后孝则的话仍在头脑中盘旋,根本睡不着。      忽然间,毛巾被被剥开了,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抱回床去。“不……不要!”       即使用力挣扎,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一丝也不松。虽然不想被他碰,但在闻到他体味的那一刻,全身的气力消失了,扭着脸不想被他吻到,但他强行把嘴唇贴了上来,咬紧了牙关拒绝那粗暴的舌头,可腋下的弱点被碰到,一个松懈对方就闯入口中,感觉好得令人颤抖;不甘心——也只是不甘心而已——眼泪涌出体外,吻停止了,擦干濡湿的嘴唇抬起头来,与千森对视着。       “你讨厌我?”他直直盯着自己问,“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了?”       转开视线,他大力地摇晃自己,催促着“回答我啊;如果我让你生气了,我道歉,所以你别不理我,别讨厌我,别讨厌我啊,你讨厌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看着哭泣的男人,浩然沉浸在优越感里;这个男人爱着自己,自己稍冷淡一点他就会为此哭泣。       “我不是讨厌你”,浩然贴上那被泪水沾湿的脸颊:“只是有些不开心的事,对不起。”  他想吻自己吧,把嘴唇凑了过去,这样一来男人的眼泪总算停住了。真像个小孩子,对他温柔他就笑,对他冷淡他就哭。       “……我有话对你说,我都不知道你的过去。”       一直盯着浩然的眼睛垂了一下去:“我不想说。”       “为什么?”       “说了会被你讨厌。”       ”我一直在给别人添麻烦”,千森垂下眼,“我爸爸和妈妈是自己开公司,我有一个弟弟,弟弟比我小一年、现在也在东京读书,孝则哥告诉我的。”       非常出众的家庭,但听起来像在说其他人的事一样:“我……我讨厌念书,因为根本不懂,所以被讨厌,还被骂,我考高中的时候就拼命地学,连觉都不睡地学……可还是不行,考试的时候我睡着了,叫都叫不起来。因为实在叫不醒,老师害怕了,叫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我只是睡眠不足,父亲就打了我,脸都涨红了,哭得很难看的样子。”  浩然感到千森的身体在颤抖着。       “我是家里的耻辱……我想过死的,可是又怕死,那年暑假,孝则哥到我家来玩,我跟他说了,他就说跟我一起来,我就跟他到东京来了。”       他抖得实在厉害,浩然握住他的手,千森的身体大大地哆嗦了一下:“虽然记性很坏,可我拼命地工作,一个人活着,这、这里是我该活的地方。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湿湿的眼睛窥探着浩然:“我想为谁活下去,为了喜欢的人活下去。这样的话。我才有活着的意义。”       在真挚而笨拙的言语前,浩然说不出一句话,但他还是说出口了,”我一直想知道,因为我很害怕。你说过你的初恋是在初中吧,所以你喜欢我是因为那个人嘛?我…是他的替代品嘛?” 问的时候浩然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可是问出口之后,心跳却慢慢重了起来、甚至开始后悔,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只会说真话,如果他回答“是”的话该怎么办。 “你的眼睛和他一摸一样,好看的眼睛,他…死了,孝则哥说的”,千森在浩然面前深深地低下头,沉默的时间、低垂的千森,安静的氛围充斥着悲伤:“可是你放心,现在我只想成为你的,因为你对我很温柔,我要为了你活下去,我想,一定要像幸福电影的结局一样。”       这些听来好像电影里的话完全无法说服浩然,自己是永远无法打败一个死去的人的吧。 这一天,千森比平时早回来了两个小时,八点前就到家了,举着两个大号冰淇淋叫着“快来!快来!”把正在看电视的浩然拉到阳台上,远远地有一个焰火在夜空中炸裂开,有两手交抱那幺大,迟了一会,钝重的爆音传来。       两个人靠在阳台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看焰火,闲闲地过了一个小时,焰火放完后,千森神情寂寞地笑着,说:“希望明年能更近一些看啊。”       简单地洗了个澡,浩然穿上T恤短裤占领了电风扇前的位置,身边坐着千森,两个人挤在一起,有些热。       千森的房间里没有冷气,所以窗子常常开着,电风扇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吹,最初还想这里怎幺能住得下去,但人是有习惯这一说的,结果自己还是住了下来。       “今天我和孝则哥一起吃饭。”       听到难应付的人名,心情一下变得不愉快起来,就没有附和他。       “我们商量了下周那个周年庆的事,聊了许多许多,忘了是说什么事的时候,孝则哥对我说,浩然为什幺不回家?你问问他看看。”       千森仰望着浩然垂下的脸:“为什幺浩然不回自己的家呢?”       没有回答。       “你和家人住在一起?”       “不是……”       “是和我一样跟家里人处不好吗?”       “如果嫌我麻烦就直说,我马上回去”,浩然一拳捶在地上,千森慌忙用力地握住浩然的右手。       “我从来没觉得你麻烦,我很高兴,太高兴了,觉得这不可思议呢,就好象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这个愿望被神听到了一样。”       这只是自己不想回到有藏着尸体的冰柜的屋子而已,才不关什么神的事。不过自己似乎已经把杀了人的事忘掉了,因为很久没有再做森的梦,就好象来到别的世界或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罪恶感已经淡了许多。       “……因为寂寞。”      “唉?” 千森不解。       “不想一个人”,虽然不是真正的理由,但也不是谎话。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脸颊:“和我在一起,寂寞就轻一点了吧?”       浩然闭上眼,浅浅地点了点头。       “我帮上浩然的忙了吗?像减轻寂寞这样的忙?其它还有什幺我能做的?能,能为浩然做的?”他拼命地动着不听使唤的舌头,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没什幺,你不用道歉啊”,好象撒娇一样的,千森亲了浩然的脖子,低声说:“好温柔;浩然温柔我好高兴,一直在一起我好高兴,可是太高兴了,我怕。”       他直直地看着浩然:“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孝则哥。”       毫无预兆地从男人口中吐出的这句话让浩然屏住了呼吸。       “我喜欢孝则哥,我们上过床,可孝则哥不爱我,所以我开始打工养活自己的时候就搬出了那间公寓。”       离开家的头三年都住在孝则哥的公寓里,他这样说:“因为我一直想找到我命中注定的人”,千森叹了口气:“孝则哥说应该谈轻松的恋爱来享受,可是,我想和我真心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他接着说下去:“所以浩然在身边我好高兴,一想到家里有人在等我的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变得很快乐,可是也时时会想,你突然不在了,一下就不安起来。”       他的两手紧紧地握起来:“我喜欢你。”       话语搔动着耳膜,老实说,对男人的过去很在意,而且男人喜欢的只是自己身上某个人的影子罢了。       看到亡灵了—— 店里开周年庆的当天,浩然从下午就和千森一起去了孝则的店,做些洗蔬菜之类简单的活来帮忙;开始做料理的时候,浩然觉得自己很碍事,于是从吧台那里拿把椅子坐下,看着恋人熟练地拌色拉,煮意面的背影。 到了下午六点,孝则和另外一个店员来到店里,这时甜点、冷餐基本都做好了,剩下的只有煮意面而已。       下午七点,周年庆开始;开店的同时就有不少常客走了进来,过了三十分钟店里就很热闹了。 千森也忙了起来,把面下锅,做意大利面,还借了其它店里的炉子做披萨;千森忙碌着,帮不上忙的浩然一下手足无措起来,本来想陪在千森身边的,可厨房又太窄了,只好坐到吧台那里去,喝着啤酒等千森做完料理。 本来孝则的酒吧就是同志bar,所以浩然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就频繁地被人搭讪,说自己在等人后,一大半男人识趣地转身离开,最后连推辞都觉得烦,直接托辞:“好象醉得很厉害,要回去了”跑出店去,然后从后门进了通向厨房的走廊,快要走到头的时候,对面店里传来吵杂的声音 —— 那里有张熟面孔,太一? 孝则知道自己是做那一行的、也认识太一,自己讨厌孝则、也能感到孝则对自己的不满,但孝则毕竟还是没有和千森说自己和男人做拿钱的事情,况且自从认识千森之后,自己一直很本分,相信这也是孝则没说的原因—— ——所以现在,最好不要见到太一,不是现在、不是千森最开心的时候,不是嚒?笨拙的千森,最开心的时候不就是自己被需要、被认可的时候嚒… 于是浩然慌忙低下头,正低着头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幺会…,悄悄伸出头去窥探,在那三三两两的人群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稍稍拉开一段距离的、带着毛刺的背影。      看、看到亡灵了,自从周年庆那天之后,浩然又再次梦到那个许久未见的恶梦了。 森呼叫着,每晚,每晚; 森的幽灵知道自己在哪里了,知道了才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浩然两眼湿着,望着眼睛紧闭的、薄情的、把自己当成某人的替代品的恋人,可是即使这样、千森给自己的喜欢和关爱也是从来未曾拥有过的,所以森的幽灵才来报仇嚒? 犯下的罪行是无法消失的,杀了人的事实也是一样。 浩然弓起身咬紧牙根,但忍不住喉咙中发出的小声的悲鸣;无论梦中有多苦,也要忍耐住;森的事到死也不能和任何人说,如果把尸体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处理掉的话,这就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会直带进墓场的秘密。       要怎幺处理尸体呢??无眠的长夜里,就在不断的想象中度过; ——比如把尸体埋到山里去?即使埋掉了,那里能算是安全的地方吗?现在只是山,也许几年后就作为住宅用地开发了; ——丢进海里去,让鱼把尸体吃掉?但不绑上一定程度的重量是沉不下去的,可能会浮上来,灌在水泥里沉下去?就像过去黑帮电影里看到的一样……  想着想着,头就刺痛了起来,哪个方法都是看来现实其实一点也不现实的,自己什么也做不来。但是赶快把那具尸体消除掉就好了,从这个世界上,把那个男人生活过的痕迹彻底抹消掉就好了。       “浩然?”       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来,原来正在吃着饭,想起白天的事就迷糊起来,最近千森偶尔会早些回来,就像今天一样,他做了晚饭。       “你没食欲吗?” 卷在叉子上的意大利面已经变凉了:“啊,嗯……对不起。”      “ 别吃那一口了吧?”       “我吃”,勉强把冷掉的意大利面塞进嘴里。       “别勉强吃啊”,伸过来的右手抚摸着浩然的头。       被门齿咬断的面条掉在盘子上,意识到自己是在闹别扭,就放下了叉子,之后再也没有去动它。       桌子对侧的千森靠过来,将自己抱到他看来不粗却肌肉发达的膝盖上,抚摸着浩然的背部,还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拍着:“你寂寞吗?”然后抬起脸来看着他,“看起来好寂寞的样子,有我在你还会寂寞吗?”       “如果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不会寂寞了。”    紧抱的双臂更加用力了,不禁为这可信赖的强力陶醉起来;问题出在森的那具尸体上。 为了让秘密成为完全的秘密,不将它收拾掉是不行的,他所希望的就是让那个固体不再成为固体地消失掉,像垃圾一样丢掉? “浩然会一直留在我的家吧”,像确认一样地问道。       “可是,浩然也有着浩然的屋子。”       “嗯。”       “既然一直都在这里,浩然租房子还要花钱,所以,那个……搬到这里来吧。”       脸有些红的千森挥动着手说:“这里地方太小放不下浩然的东西的话,我们就搬到更大的地方去。我想和你像家人一样生活;打工回来的时候,我好高兴,一想到房间里有人在等我,有浩然在,我就开心极了。”       公寓的房间里,嗡嗡作响的冰柜,冰冻的尸体,到底要怎嚒做才好呢…,一个多月未归的工寓房间,紧闭的空间连空气都是沉郁的,千森满了霉臭味。       将刚买来的电锯箱子放在地板上,将窗帘紧紧地拉上,锁上了门,又插上了门链。       戴上手套,开了箱子,拿出里面的东西。这凶暴的机械居然如此简单就买到了。       戴着蓝色的棒球帽,换了一付黑框眼镜,变了装去买来的,这是为了万一森的尸体被发现而确认电锯是特定的店里买来的时,从监视的录像带里也认不出是自己。       将电锯的包装塞回箱里,端了起来,右手感到了相当的重量,板下开关的同时,椭圆形的锯刃伴着嗡嗡的声音回转起来。       冰柜的风扇发出转动的声音。首先要把那里的尸体取出来,拖到浴室去,打开袋子再切断。因为冷冻着,是不会流血的。切得尽可能的小,用报纸包得从外面看不出来,放进塑料袋去——事先准备了许多个垃圾袋,一定装得下的,尸体被切碎后就难以判断身高与体重,更要硬下心肠把脸割得辩认不出身份来,装了碎块的垃圾袋明天就扔到下面的垃圾堆放点。       后天或者大后天尸体就会被烧成了灰,完全犯罪成立了,电锯和冰柜在深夜里丢到什幺地方去,海……海里比较好,马上就会锈掉成为废品。 一切都结束后,搬出公寓,像千森所希望的那样,搬进那个房间里;浩然慢慢地走近冰柜,把手放在门上,却就这样停住了,不把尸体拿出来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很明白这一点,但就是无法打开它。       不扔掉不行,不扔掉它就无法搬到千森的屋子里去,尸体是未来的阴影,不安的阴影,必须早点结束它,不然尸体的存在就会缠绕自己一生。      房间里是如此闷热,额头浮起汗珠,身体却颤抖着,手指像麻痒一样地疼痛,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觉得自己的喘气声是那幺刺耳。 想要变得像儿时看到的恐怖电影里的怪物一样,只有现在就好,想变成那个毫不留情地切开人体的怪物。       浩然越来越畏缩了,在冰柜前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眼里渗出了眼泪。 可以勒住他的脖子,放进冰柜里去,却无法将他拿出来,很怕,曾以为杀了他,他给予自己身体上和精神上屈辱的伤口就会愈合的;但现实却是自他死后就一直被他的阴影追逐着,没有了实体的男人无论在梦里还是白天都堂堂地出现……而亡灵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吧。      抬起头来,听到蝉鸣的声音,森似乎正在这个窗帘紧闭的房间灰暗的天花板上笑着。    回到千森的公寓已经是下午过四点了,在屋角团成一团。    黄昏过了,夜晚到来,没有开灯,屋子里很黑,但不想站起来,肚子也没有饿的感觉。无法处理掉森尸体的自己以后要怎幺办呢,明天能把森切碎吗,还是后天……       有脚步声接近,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玄关的门开了。抬起脸来,窥探似的小声地问了一句“你回来啦”,没有听到回答,倒是房间里叭地亮了起来。       “浩然?”千森冲到缩在角落里的浩然前面:“你不舒服?”       “不是……”       “那为什幺不开灯?”像闹脾气的孩子样摇摇头,千森温柔地抚上浩然的肩膀:“暗着可不行哦,不觉得黑了就什幺也看不见了吗……”       “我什幺也不想看”,森的亡灵,冰冻的尸体,响着风扇声音的冰柜,这些都不想看。    寂寞和恐惧却仍在脑海中盘旋下去:“你喜欢我吗?”       “喜欢。”       “真的喜欢吗?”       “喜欢。”      无数次地问着同一个问题,得到的回答也是相同的,他喜欢自己,自己一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所以不想被他讨厌,不想被他冷淡疏远,真的吗?知道了自己是杀人犯的事,还会同样地说喜欢吗?很想问,却不能问,问了的话,也许一切就结束了,会被抛弃,一个人坠入绝望中去……       浩然盯着千森的脸,一个人会怕,那找个伴儿就好了,两个人就不会害怕。秘密共有了,两个人就成为了共犯,这样一来……       浩然又一次低下了头,然后抬起脸来:“如果我做了什幺坏事,你还能说喜欢我吗?” 
    方了WoW
    201
    【happyof the end】黄浩然番外3️⃣
    浩然将两只手肘支在吧台上,在头脑中反刍着至今为止的经历,他累了。 吧台那边店员模样的男人寒暄道,“喝什么?” “啤酒。” “喂!” 转过头去,一个穿着半袖杉与长裤的男人站在背后,大概三十过半的年纪,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五官松弛,眼睛很小,距离也很远。让他想起儿时,放学回家途中被扔在路边的鲫鱼。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闷热的夏日,自己去看的时候,因为从那条鲫鱼白浊的眼睛里还有蛆虫爬出来,吓了一跳。 “你和谁约好了?” 浩然摇头,盯着那双小眼,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来,鲫鱼脸露出微笑来,说着:“你很可爱哟。” “学生的模样很可爱哦。” 点的啤酒放在手边了,浩然拿起它来,一口气喝了半杯。 一只手搭上肩膀,这种自来熟让人反胃,浩然再次打量一下男人的模样,不管怎么看,眼前的都是一条鲫鱼而不是人类。 “……抱歉”,浩然把那只放在肩上的手推下来。 “你只说抱歉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要不要去哪里休息一下?”男人的积极令人十分困扰,那双鲫鱼眼眯起来的样子淫猥不堪,而且一付马上就要浩然带出店的样子,屁股已经离开了座位。 “打扰一下可以吗?”吧台里的店员走出吧台,将鲫鱼脸带到店的一角,不多时,只有店员一个回来。 “那、那个人呢?” “你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吧?”浩然点头。 “我说得明确一点,这家店客人里有很多是同志……你知道吗?店里的常客都不坏,所以不合你意的人来搭讪的时候,一开始就拒绝的比较好,说在等人也行,没有理由也行,这里有不成文的法则在。” 真是多余啊、不是这种地方、自己也不会来;对于浩然来说、就算是鲫鱼眼、也好过很多他服务过的对象,但毕竟自己是穿着校服过来的,于是低头支吾道,“……对不起”。 真是有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在这种不正常的、日夜分裂的生活里,偶尔浩然也会想要体验普通学生的人生,对他来说的正常,就是去不同的同志酒吧、装成乖巧的学生,然后被搭讪,甚至是被殴打到头破血流、或者被粗暴的侵犯,这些对他来说、都给他一种过上正常人生活的快感。 这么想着,似乎有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相触时,男人打了个招呼。 看来比自己年纪大,在这个客人们都穿着西装的店里,男人的T恤牛仔装扮看起来十分休闲,是很有特征的脸孔,但是在平均水平之上。 “你好。” 对对方的招呼回了一声“你好”后浩然马上垂下头。 “这时候才下班?真够晚的啊”,店员向旁边的这个人寒暄。 “今天有点忙。” “你早上九点上班,现在几点?都过十一点了。工作十三个小时也太长了吧?你没跟店长谈谈?” “没有。”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可你总是这样工作过量……” “我这就满足了,也许工作时间是长了点,可我健康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是……” “谢谢你为我担心。” 浩然抬起头,与旁边的男人四目相接,那双黑眼珠大大的,好像动物一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千森”,店员叫着他的名字,男人终于眨了下眼。 “……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人家,人家会困扰的。” 动摇开始在男人的脸上蔓延开来,那热烈的视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乱飘。 “感……感觉非常好的人,所以……嗯……那个……你眼睛不好吗?”男人忽然问。 “唉?” “因为你戴眼镜……” “啊,是的,我从小学就是近视眼。” 男人好像很高兴地笑了:“你戴眼镜很合适呢,……初中的时候我有个很喜欢的同学,那个人就戴眼镜。” 浩然心里冷笑,这样的搭讪虽然够老土、不过至少比鲫鱼眼好点,于是假装绞着手指,继续听着男人的话语:“我非常喜欢他,可是见不了了…。” 要不今天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见钟情”一下怎么样?老实说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非常非常喜欢他”,男人说完之后就是沉默。 “那个……”,好不容易等到男人出声:“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浩然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刺激,偶尔逗一逗这样的家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再来点什么?”店员问。 “不用了。” 浩然伸手拿起放在另一边的挎包,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又一杯啤酒放在眼前:“啊,我不用了……” “那家伙请客。” 这下不能离开了,于是道了声谢,男人也点了点头。 “这家伙叫小千”,店员指着男人说:“他很少来,是个又认真又温和的家伙,可是很害羞还怕生。” 将那杯请客的啤酒尽快地喝干、站起身来,看到自己做出要走的样子,旁边的男人并没有明确的举动,于是浩然就假意走出店去了。 浩然故意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脚步,看着那频繁交错的车流,自己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非现实感,踩音也大得让他更期待后续的发展。 身体摇晃着,手臂被人用力握住的感觉将自己一下带回现实。 “那个……”,是店里曾坐在旁边的那个男人:“很在意你,所以……”,男人拼命吐出这些话的嘴唇颤抖着,“所以,我……就着胆子……追出来……所以……” 结结巴巴中表示出来的善意,让人一呆,浩然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剧烈地动摇起来。 “我会这样……那个很奇、奇怪吧”,作为一晚的对象的话,他也不错,不过很多时候,不能只看外表,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男人比浩然个头要高些,但他把头深深地低着,低得几乎看不见脸:“我对这一带不熟,也有不准两个男人进去的地方吧,你知道什么去处吗?”  浩然苦笑,男人也附和地笑笑:“我一个人。” “那去你家可以吗?”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目瞪口呆,这过大的反应让浩然有点厌烦:“不要就算了……” “不是!” 男人立刻否定:“你可以到我家来?” “嗯,啊……” “真高兴啊!”男人快乐地笑起来,离跟他见面还不到一小时,而双方已经在交易的方面达成一致了,自己有的只是一时的兴趣而已,本想淡淡地把事情进行下去,但男人的反应却大得出乎意料。 世上有八面玲珑的男人,也有笨得离谱的男人,浩然这样想着:“我们走吧。” 催促着,男人却见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不安地左右张望着,好不容易动了身,走了三步又停下来了。 “怎么了?” 视线在旁边胡乱地摇晃一番后,男人表情绝望地叹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出店门十米向左转的拐角。 男人的公寓坐车要三十分钟,是终点前的倒数第二站。 现在是午夜零点,电车上的人最初还很混杂,渐渐地就少了下去,到站时已经没有几个乘客了。 “你的挎包里装的是什么?”从上电车起就沉默着的男人不意见说了一句话,浩然轻轻摇摇放在膝盖上的挎包。 “教科书和笔记本,明天一大早就有课。” “大学生?” “高中。” “真好啊”,简直像在和兵库县那些光顾过的蠢货说的话一样,大多数的高中生都能成为大学生,自己并不特别聪明;不是什么大事,却被很了不得地夸奖,就像被人嘲笑了一般;要是和对方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话、他会不会呆在原地呢? “我啊,还在想你的包里是不是装了点心呢。”男人笑着。 “只要一想象你吃点心的样子就觉得好有意思哦。” 浩然垂头连答应一声都觉得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只是简单粗暴地被对待、反而比这样被小心翼翼地询问、对话要轻松地多……刚才再挑一挑人就好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男人住的地方离车站大概一百米远,从大街旁边的一条单行道进去。 这栋五层的古老钢筋水泥楼房连电梯读没有,爬到四层男人的房门前时,浩然已经在喘气了。 进了玄关,旁边就是厨房,往里面走有一见卧室,虽然很狭小,但收拾得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是单身男人的房间。 只有垫子的床进入视野,床对面的墙上是大型书架,录像带和DVD整齐地放在那里,光看那面墙的话就好像租录像带的店一样;这都什么年代了,浩然心想,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和几乎已经灭绝的录像带…他觉得今晚会很无聊。 架子上只有录像带和DVD,书、杂志之类的一本也没有,浩然去其他人的房间时很在意书架上都有什么书,从一个人看的书里可以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地方很窄,请坐……”,就这样站着也不自然,于是浩然在木制的四角长桌前坐下来。 “喝些什么吗?” “嗯……” “只有水而已,行吗?” “行。” 男人进了厨房,拿着一瓶矿泉水出来,浩然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后,啤酒带来的醉意才好了些。 对面的男人站起来,以为他想去厕所,他却走到自己身边来。 这是当然的行动,可他的靠近却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违和感……对,就是违和感,明明是个羞涩的老古董、怎么敢…? 他碰自己的耳朵时、浩然哆嗦了一下,于是对方像吓着了一样缩回手指。“对不起……” “没关系,我并不是讨厌……” 浩然说了不用在意可以摸,但男人还是顾忌地不敢出手,两个人近得连呼吸多能听到,却只是呆坐着而已。 “啊,我洗个澡可以吗?”浩然询问地侧过头:“白天太热了……” 男人小声地书:“请吧……” 浩然进了卫生间,一个人的时候浩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床上支起上半身,浩然在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的秋天的晨光中抱膝而坐,脑细胞还没有清醒,作出判断花了很长的时间。 有尿意,从床上站起来,想要向卫生间走去,踏出的右脚踩到了什么硬东西。 “疼……” 吃了一惊,浩然向后退去,脚边的毛巾被悉悉索索地动了动,边上露出一只人脚,看到这个揉着小腿的男人的脸、浩然才想起来,店里的搭话,可是自己从洗完澡、倒在床上以后就没有记忆了。 “对不起……” 仍然皱着眉的男人说了声“没关系……”然后不动了,又重复了一句“真的没关系……” 凝视着自己的视线,只是看着,却什么也不说。 “昨天很对不起,我、我好像睡着了……”浩然无意识地搔动后脑勺。 “那个,你可以把我叫起来的。” “我叫你你也没醒,看你好像睡得很香的样子……” 房间里虽然很暗,但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阳光很明亮,薄薄的墙壁穿来旁边房间早间新闻节目的声音,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心情了,可是还是要负起约了别人的责任。 “现在开始,可以吗?”大大的电视上放着的时钟指着上午七点三十分。 “开始什么?”男人慢慢地站起来。 “是你带我回家的吧”。 “那个,因为你和喜欢的人很像…想多看看。” “啊,是哦。”真是遇到一个笨蛋,可是浩然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蠢、还是觉得对方笨拙,不知道改说什么。 “我必须要去上班了,你也要去学校吧,一起走好吗?” 男人在浩然面前换上件牛仔裤和黑T恤,最初见面是觉得他很瘦,但是这样看来他并不太瘦,背上的肌肉很结实,形状也很好。 胡乱洗了把脸、走出公寓,通往车站的路上很多上班族和学生在走着,浩然紧跟在男人身后,一想到自己最后竟然睡着了,还那么安稳,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个挺得直直的黑色背影分开人群快步走着,他虽是个笨手笨脚不擅与人相处的男人,但他没有把睡着了的自己叫醒,倒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有点不可思议,至少在浩然的记忆里,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接近。 男人站住脚转过头来:“吃点什么吗?” 他指着快餐店,浩然早上从不吃东西所以并不饿,可是也许男人想吃些什么,所以答应了。 店里没有太多东西,对方问三明治怎么样,浩然说好,就要了一份,男人一语不发。 三明治的渣子掉在腿上,浩然轻轻把它掸掉,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投。 “很抱歉”,道歉的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对方弄不明白似的侧过了头:“你为什么道歉啊?” “昨天我睡着了。” 男人的表情柔和了起来,笑了:“不用在意的。” “可是……” “真的没什么,你在…就很好”。 对方的这种态度让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沉默下来,周围的喧嚣忽然变得很刺耳。 “读书…有意思吗?”唐突的问题,好像是多年不见了连长相也不记得的亲戚的客套话。 “……还行。”对方既然问起自己,就形式化地回答。 “做什么工作?” “我?”男人指着自己:“兼职。” “我还以为你是公务员。” “我看起来那么聪明吗?” 男人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所以浩然没法否定,其实并不是聪明,而是那种认真的感觉,看来像是那些顽固得像石头一样的公务人员。 男人看看手表,而后瞄瞄浩然的餐盘,问他“可以动身了吗?” 也许是上班的时候快到了,浩然“我吃饱了”,然后站起身来。 走出店,上了人流混杂的大道;浩然在车站售票机前买了票,但男人只是看着,并不买票:“你不坐地铁嘛?” 对方答“到工作的地方还是公共汽车方便一点”,看来他是专程把自己送到这里,他一直看着自己,不忍心就这么进站去,而浩然心中又浮出一个问题。 抬眼看着男人,虽然他很笨,但又认真又诚实,自己在他那舒适的床上没有再做关于森先生的恶梦,得到了无梦的深眠,如果这些都是附属物的话,他突然发问:“今晚有空吗?” 男人歪过头,似乎要询问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做昨天约定的事,好吗?” “昨天该做的事?”对方重复着,既然没什么理解能力,那就换个说法好了。 “昨天没有结果吧,所以作为代替,今晚怎么样?” 浩然猜测话还是没进他的脑子,不过片刻之后男人表情变得很惊讶,右手遮住脸,……似乎连耳朵都红了:“可以吗?” 果然纯情归纯情,最后也不过是个被下半身支配的家伙,算是感谢一夜安稳,“……可以”。 “真的?” “嗯。” 确认之后,男人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所以我非常,非常地开心。” 男人打工结束是过了夜里十点的事,于是浩然与他约好十一点在他的公寓见。 进了检票口,男人还在那边看着自己,最后一次回头时他仍在看,就像忠实的狗一样。 这种畏畏缩缩的家伙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浩然迈向通往站台的台阶,想到那男人到底有多大呢,他思考和说话的方式都显得很幼稚,虽然他已经工作了,说不定其实和自己差不多…,想着男人的事情,忽然察觉到一个问题,记得店员说过一次他的名字,但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可是再次回忆起男人的脸,他只觉得盯着自己那黑洞洞得眼睛好熟悉…… 额头浮起汗珠,天气太闷热了。 课结束之后,浩然在附近的书店里闲晃了一个小时,买了一本很厚的小说,在洗衣店洗衣服时读了起来,衣服洗完已经是晚上过八点了,把干净衣服塞进挎包,肚子饿了,进咖啡店里要盘通心粉,趁着客人不多,又要了杯咖啡慢慢地喝。 过了晚上十点后,浩然开始不踏实起来,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手机号码也没告诉他,只有去他的公寓找。 他住的地方很远,社会人和学生也没什么接点,偶然碰到的机率更是小得可怜。 不去的话虽然好,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接到太一的电话,不如就和他打发时间好了,实在是不想回家,大概有一周没回家了吧……等下定决心的浩然终于沉重地站起来时,已经到了约好的十一点了。 赶上末班车,坐了三十分钟,出站时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 这里到男人公寓的路很简单,所以浩然还记得,眼前出现那栋五层楼的建筑,自顾“嗯”了一声后爬楼梯上去,站在男人的房间前。 顾虑到两边邻居,浩然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门那边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来了……” “对不起迟到了,是我……” 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报了名他也不会知道的,所以浩然只说是我。 门慢慢地打开,男人直直地盯着浩然的脸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还是喜,这一定是因为自己迟到的缘故。 “抱歉这会儿才来。” 高个子的男人俯着身,垂着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其实本来不想来的,但不知为何在男人面前说不出口:“看书看得太入神,忘记时间了,很对不起。” 男人的左手一直搭在门把手上,脸低得都看不见了:“……回去吧”,声音很小,但却听得很清楚:“我现在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和任何人一起。” 男人抬起头,表情看来很疲惫,浩然似乎吃了一惊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啊,可是没有车了……” 男人眯着眼,眉间起了皱纹:“你不回去?” 也不是回不去,可是他的自尊在作怪,他拨开了一直遮挡在眼前的刘海露出眼镜、假装摘下眼镜擦拭,他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尤其是在那次事故之后的整容,他依旧中性化的长相、特意留长的、垂在脸颊旁边的发梢把男性特质又削弱了几分,心想,如果男人还是拒绝的话,不,他不会拒绝的; 怎么眼角有点酸涩、莫名其妙,明明是要诱惑对方的,可是自己先流出眼泪来了。 男人两手按住太阳穴,闭上眼睛,稍过了一阵子,他缓缓地睁开眼:“回不去那就先住下来吧,可是不要和我说话,我今天不舒服……进来吧……”。 迷茫了一下、戴上眼镜,还是跟着男人一起进了房间。 “你睡床吧,我不睡觉”,男人径直走过去打开窗子,而后慢慢地回头:“我在外面,一个人就好。” 男人走到阳台上,在及胸的栅栏前抱着膝坐下来,垂着头,就像被学校老师骂了的小学生一样。 想要一个人独处,这已经不只是不想说话的问题,而是连别人的关心都要隔断的地步,结果自己把这房间的主人赶到了外面,浩然靠近窗边,“对不起”,太不像自己会做的事了。 话出口之后才想起他说过“别和我说话”的,浩然从上面看了看包袱一样缩成一团的男人,又回到了屋里。 坐在床上,风从没有关上的窗子吹进来摇动着白色的窗帘,浩然后悔起硬是闯进这间房间里来的事了,没有想到自己会让男人的心情变得这么低落。 房间里的灯也还亮着,不知该不该去关掉,迷惑了一阵,最后还是由房间的主人去了。 呆呆地打量着眼前的巨大书架和上面那些录像带,三十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觉得男人从阳台走回屋里来了,浩然慌忙闭起眼睛装睡,不想让男人因为自己醒着而有他人存在的意识。 地板咯咯地响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了头的旁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浩然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起来、难道是终于要露出本来的面目了呢?应该用不着掩藏这么久吧,—— 最初把自己从酒吧带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嚒? 虽然在别人睡着时进行袭击毕竟是令人不痛快的事…男人的手指碰触到浩然眼角,取下了浩然又带回去的眼镜。 浩然感到蜷曲的身体覆盖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布料温柔的感触,睁开眼睛的同时,四周暗了下来,房间的灯头掉了,突如其来的沮丧感被咽喉里塞满的大团的棉花吸走了,只留下在暗夜睁大眼睛的无所适从。 屋子里一下变的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眼睛习惯了黑暗,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浩然知道那强了又弱,弱了又强的光是电视发出的。 他是不是戴着耳机呢,没有任何声音,浩然呆呆地看着那闪动的光,男人一动也不动的,很入神的样子,真的那么有意思吗,想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了。 浩然撑起上半身,迷茫地打量四周,两手在地板上摸索,找不到那习惯的感触。 “对不起……” 声音虽不大,但男人哆嗦了一下,似乎被吓了一跳。 “我的眼镜在哪儿?” 男人笨拙地站起来,把眼镜递给浩然,戴上没有度数的眼镜。 “……你醒了,” “嗯,啊……” “抱歉吵到你了”, 他很内疚似的道歉。 “是我自己睡不着,别在意。” 他并没有用耳机,因为在意着自己,他消音来看电影,就算有字幕,没有声音的电影一定很无趣吧。 “把声音放出来吧,有点响动我才睡得着。” 男人摇了摇头:“没关系……” 仔细看看,屏幕上并没有字幕,是配音版,那不是更没意思了吗? “可是,没有声音不是很无聊吗。”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这片子我看过很多次了,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两个人经历了痛若和艰难,最后还是得到了幸福。” 说完这句话,男人俯下头去。 “发生了……发生过不痛快的事时我就会看,因为两个人绝对会幸福的……”,抱着膝盖,像孩子一样团成一团,来这里的时候男人的心情就不好。 不,与其说心情不好,不如说是消沉更贴切,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虽然想知道,毕竟他们没有熟到那种程度、自己也不打算和这个人多熟悉,本来想说做一次就说再见的。 抬起头,男人看着浩然,与那双悲伤的眼睛相对后浩然便无法将视线移开,如果移开了,一定会伤害到对方。 长得给人以压迫感的沉默过后,男人倾诉般地开了口:“以你看来,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又没用又笨对吧?” 的确是如此认为,但也不能照实直说,浩然只能用“没有啊……”含糊其词地想混过去。 男人低下头去,当浩然后悔自己没有干脆地否定时,又抬头起来,笨拙地笑笑:“我关电视了,晚安,你再忍一忍就天亮了。啊,早上我要去工作,用新的心情工作。” 冲动是没有理由的,如果有理由,那也许是自己在一瞬间觉得这男人也许和自己一样有难以启齿的故事吧,他想听、想听到比自己更可耻的故事,“我想听你说”,自己主动地对男人这样说:“把不开心的事向别人说说,也许就会痛快一点了。” 男人摇了摇头:“都是我不好……” 浩然走近男人,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单纯地只是想安慰他而已,但男人却像被火烙了一样身体猛地一抖,向后退开。 反射性地道了声对不起,内心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怕自己。 算了,因为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浩然对自己这样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男人;昨天才和他见过面,根本没有深谈过,被一个不知怎么认识的男人安慰,心情也不会好的吧。 借着电视暗淡的光线,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六点一到就要离开这里,到车站的时候应该能赶上首班车。 明天是第几堂开始有课的呢,想确认一下,于是浩然把脚边的挎包拉过来想看看课程表,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浩然吃惊地望过去,在忽明忽暗的光中浮现出男人慌张的脸。 “你、你要回去吧?” “……我不回去。” 男人松了口气,但是视线仍然紧紧地盯在浩然的挎包上。 被抓住的手渐渐被导向男人的方向,男人抱住了自己。这个拥抱没有半点诱惑气氛,就像在抱幼小的孩子一样,但既然对方想要,浩然也放松了身体任他抱着,压抑住感情。 “可、可以吻你吗?” 并不觉得事情会像男人说的,一个吻就会结束,最终一定会导向性的方向吧,浩然觉得终于要画下句点了。 “可以”。 微低的下颚被抬起来,重叠在一起,又薄又冷的嘴唇离开了,而后又落下来,包住上唇,吮着下唇,是和预想完全不同的,习惯了接吻的嘴唇。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后,男人将浩然拉到自己的膝上,浩然在男人的大腿上跨坐下来。 男人抱住浩然,之后就再没有其他行动了,浩然将脸颊贴在男人的肩膀上,呆呆地眺望着闪动的电视屏幕。 他是个奇怪的男人,外表不起眼,头脑似乎也不好……但这些都没什么,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奇怪的人,奇怪的男人,浩然第一次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判断有了一丝动摇。 又有些想睡了,抱着自己的男人和电视都是那么单调,浩然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闭上了眼睛。 在摇动中醒了过来,仍然十分想睡,举起手揉了揉眼睛,朝阳的光芒从开着的窗帘里射进来,晃得眼前发花。 “还想睡吗?”男人在另一侧低声问,浩然浅浅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不去工作不行,所以没法再让你睡了。” “没什么……我起来”,站起身,浩然晃晃悠悠地向卫生间走去——爱情电影、吻、拥抱,之后自己又怎么样了呢?似乎是就这样睡着了,居然在别人的腿上睡过去,从不知道自己的神经也可以这么粗的啊。 洗了脸后浩然忽然想到,今天也没有做梦,没有做恶梦。 湿着脸转过头去,看到男人站在身后。 “忘了给你这个”,接过递到眼前的毛巾,擦干脸后马上戴上了眼镜。 男人的眼睛很红,睡眠不足的样子,但是表情比昨天舒畅了许多,一点阴郁的感觉也没有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男人眨了眨眼,轻轻地“唉?”了一声,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凝视着别人。 “没有,没什么。” 想从男人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手腕被抓住了,自己又被拥入怀中,胸膛的感触令人又回忆起昨夜里的事。 “今晚也来我家吧,求你了……”,恳求的声音,浩然想着今晚是该要真正划下句点了吧,抬眼看着男人。 “还是这个时间可以吗?”男人侧着头问。 “晚上十一点来,行不行?”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快乐,像小孩子一样大大地点了点头。 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仪表,走出屋门,男人紧紧地贴在浩然身边走着。 这么近是不是太不自然了?正想着的时候他握住了浩然的右手,浩然吓了一跳,两个男人手拉着手一起走未免太奇怪了,就像在公开宣布我们是同志一样,浩然对这个毫无顾虑的男人报复一样甩开了他的手,男人难过地低下头去,很沮丧的样子。 “在外面我不喜欢这样”,最后,浩然没有说出任何道歉的话来,男人嗯了一声,没有抬起头来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车站。 “再见……”,向售票机走去的浩然被那寻求援助一般的视线拉住了。 转身要走的那一瞬间,感到对方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又转身回来。 “今天一定会来吧?”男人又一次问道:“你不会说谎吧?” 你是小孩子啊?心中这样念道,但浩然还是要让他安心一样点了点头,然后像要甩开后面买票的人一样,拔腿向售票机跑去。 晚上十一点,按男人说的准时到了他的公寓,却发现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异常地喧闹。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呢,一边想一边走上四楼,看到男人的房间和旁边的房间屋门大开,过道上摆满被水泡湿的家具,向男人的房间里看去,好像大洪水一样,整个房间都是水。 男人从屋里出来,牛仔裤的裤管卷到膝盖上,手里抱着个塑料箱子。 “怎么了?” 他吓到似的抖了一下,箱子掉在地上,里面放的一大堆录像带、DVD掉出来乱作一片,他弯下身去拾,箱子里流出水来:“工作回来家里就一片水,房东说赶快把东西都移出来……”,和浩然一样不知所措的男人似乎哭了。 “好像是水管坏了,所以得等修好……” 进去一看,屋里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叹了一口气,浩然把挎包放在玄关的家具上,卷起裤腿,脱了袜子:“我来帮你。” “不、不用。” “你一个人把东西搬出去太花时间了,还是我来帮你的好。” 制止住男人的阻拦,浩然开始收拾起东西来;男人的东西大部分是杂志,衣服和杂物很少,尽管如此,把东西全部搬到公寓下面的草地上时,东方已经泛白了。 扛着被水泡湿而变得更重的东西不断地爬上爬下,两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在房间修好之前,东西先放在一楼的空房间里,湿了的不能就这样放进去,先要擦干才行。 家具、餐具架、瓦斯炉这些东西都还好,湿掉的床垫只能扔掉。 男人也在忙碌地走动着,用房东的洗衣机把衣服洗干净,扔掉已经成了垃圾的床垫和录像带。把剩下的东西运进空房间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浩然累得半死地坐在阴凉处的台阶上休息,听到房东和男人的对话。 “十天……”,男人低声重复着,年纪不小的房东很抱歉地鞠躬下去。 “怎么快也得十天才能复原,水管要换,壁纸也要重新贴过,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请您先住朋友家可以吗?” “我不能住在放家具的那个房间里吗?” 房东叹了口气:“那里不止放了你的东西,还有隔壁房客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那里也没有通电,还是拜托你找别处住吧。” 男人答了一声“我知道了”,就不见了踪影,是怎么样了呢……不想管别人事情的浩然渐渐打起盹来,被摇醒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了。 “吃吧。”  一个便当递过来,闻到食物的味道浩然才想起从早上起就什么也没吃过。 在外面找了个树荫坐下来,吃着便当,额头上挂着汗水,就好像两个体力劳动者一样。 “住处的事要怎么办?” 男人的手停住了:“房间修好前先住在表哥的公寓里吧。” “哦……” “很近,走五分钟就到了。” 男人盯着浩然看:“你要去上学了吗?” “不去了,反正到了学校课也上完了……” 右手被紧紧地抓住。 “一起来吗?” “可是,那是你表哥的公寓,我去有点……” “孝则哥不会在意的。流了那么多汗,先洗个澡,然后……”,男人的嗓音忽然变轻。 “洗个澡……然后……” 然后就上…………床对吧……就算是已经有了觉悟,这种状况下还能提出要求来真是够稀罕的,从夜里一直忙到现在,累都累坏了,于是真实的心情从口中漏了出来:“我不要……”,浩然心想自己免费陪你兜了三天的圈子,现在?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完全没有心情了。 男人没处可放的右手一开一合,就算他做出不甘心的样子,这边也不可能答应他,帮他忙可以算是自愿的,干了一天一夜的事也可以不用道谢,但得寸进尺地还要上床这就免谈。 “一起来吧。”  “我说不要了。” 男人焦急地摇着左手。 “留在我身边,一起来,有什么我做得到的,我都做。我想谢谢你,还有、还有你走了,我很寂寞,请留下来。” 由于激动的缘故,男人的话更语无伦次了。 “你冷静点”,虽然浩然这么说,男人的肩膀还是在抖着,催促他“慢慢吸气”做深呼吸,他的颤抖好不容易才停住。 “我……我喜欢你,请和我一起。”毫不修饰的直接告白,头上响起蝉的鸣叫声。 “……你对我一点也不了解”。 “我了解的”,男人回答。 “请……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你那么仔细地擦我被水弄湿的东西,你真的很温柔。” 浩然不禁呆住了,温柔?温柔的人?这个人根本对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什么也不知道。固执的眼神看不到自己冰冷的心,如果知道了自己比蟑螂还要肮脏的话,这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还能说得出“我喜欢你”的话吗? “我……喜欢你的话,你会困扰吗?” 乞怜般的视线,浩然微带侮蔑地冷笑了一声:“不会……” 男人笑了,他单纯地在为没有被拒绝而高兴,浩然只是看着都会觉得郁闷,所以低了头。 斜阳晒在脖子上,头脑混乱……也许自己是真的很想睡了吧。 男人表哥住的公寓在路深处很安静的地方,外观现代的一座大建筑物,入口处有保安设备,住在公寓里的人带狗散步回来,上了专用电梯,金色的阿富汗猎犬在小小的箱子中温顺地坐着。 男人的表兄孝则和浩然见过面,他就是浩然和男人认识的咖啡店的店员;模样很端正,那天其实还想过跟他的话也不错的,所以记得。 “电话里听你说了,也真是够不幸的,快上来吧。” 和店里那时一样亲切的笑脸,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极其简单朴素,却显得他更出众。被接进屋子里面,客厅中摆放着纯黑革制的沙发组,墙上等间距地装饰着静物照片,好像杂志上一样没有生活感的房子。 男人坐在沙发上,叫浩然坐到身边来,一直坐在土地上,弄湿的衣服也没有干,浩然犹豫着说自己太脏了,男人啊了一声,向厨房里的孝则说: “孝则哥,可以用一下淋浴间吗?” “啊,对哦,先洗个澡比较好。抱歉没招呼到啊。” 得到了主人许可的男人拉着浩然的手向屋子里面走去:“浴室在这里。” 不用特地拉自己过去,告诉自己不就好了吗?浩然一句话也不说地进去脱衣服。 只把全身好好地冲了一遍,从挎包里拿出一件新T恤换上,走出浴室时听到两个人在说话,感觉很亲密的样子,于是浩然在过客厅之前停下来听着。 “真没想到你和那种人交往。” 男人坐在沙发上,孝则坐在扶手上,浩然能看见他的侧脸和男人的后脑勺。 “那种人?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好喜欢他的。” 孝则苦笑着:“这我当然知道,你在店里盯着他看的眼神我看着都觉得露骨啊。” “那是命运。”命运……孝则耸了耸肩。 “没想到你会把那孩子当目标,你还不了解他吧,我倒是……。” “从在店里见面那天起,我和他、和他每天都一起过夜的”,男人激动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哦?喜欢他什么。” “我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而今天比昨天更喜欢了。他好温柔,非常非常地温柔。发生了讨厌的事,他就安慰我。我想让他一直留在我身边,他就陪着我了。”男人又语无伦次了,可是在浩然听起来、有种絮絮叨叨的熟悉感一闪而过,哈,苍蝇。 “你冷静一点”,孝则告诫男人。 “晚了”,男人干脆地说。 “我已经向着命运走过去了。” “喂,这种电影台词一样的怪话少说几句吧。” 浩然走回浴室,特意把门关出很大的声音,回到客厅的时候两个人还坐在那里,但不再说话了。 浩然在男人对面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的男人在孝则的催促下去浴室了。 “请”,孝则走出客厅,拿了一罐可乐回来,确实很渴了,能补充到水分很高兴。 “……好像会下雨”,孝则看了看窗外说。白天太阳还很毒,一小会儿工夫天空就被灰云覆盖了,空气中漂着阴郁的气氛,点起一根香烟,他无意间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味道。 “是个奇怪的人吧”,一开始还搞不明白他在说谁的事,孝则表情变得很错愕。 “小千啊,千森啊” “那个人吗……” 孝则苦笑了:“至少也该知道名字吧。” 为什么呢,名字没有必要的,名字问都没有问过他。想着以后不会再见,没有问名字的必要。 “那家伙比我想象中还要冲动,你照直说就好……这样他本人也会放弃了。” “照直说什么?” 远远传来落雨的声音,电话在这时响起来,孝则递了个眼色给浩然、拿着手机到其他房间去接。 想着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浩然在沙发上躺下来,睡魔与酒精,昏暗的房间与雨声……意识不多时便模糊了。 似乎听到有争执的声音,浩然迷糊着睁开眼睛,却并不想起来。 “……现在你去打工?你不是根本没有睡吗?”孝则的声音。 “好像有两个打工的来不了,很忙的……” “这我知道,不是还有其他打工的人吗?为什么要特地找休假的你去啊!” “我帮得上忙么,我走了。” 咔嚓,门打开的声音。 “差点忘了,他起来的话,帮我问问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短短的沉默,“……他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你们俩三天里都在做什么啊。” “在一起就不需要名字了。” 关门的声音,千森出去了。 沉默中,雨音又大起来,地板在响,似乎有谁走近了。 轰隆隆的声音,一瞬间周围变得雪亮,雷声轰然炸响,空气都震动了起来,浩然从沙发上爬起来;雨滴不断地打在玻璃上,粗暴的雨让心情也变得如天气一般了。 房间忽然大亮起来,电灯打开了,“太一和我说了,这个圈子不大”,随后孝则问道:“你肚子饿不饿?” 浩然心里虽然在听到太一的名字时突然一凛,似乎心脏瓣膜一下子忽扇起来,可是又一下子冷静下来:“不太饿”,也许对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 “附近有能叫外卖的店,可是只限九点半前,现在叫还勉强赶得上,你……”,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记炸雷,房间的照明一下子全部消失。 “虽然我不会对你的目的有非议,但我希望你在他面前消失”,对方话语的沉重的令浩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雨声和无情的黑暗。两分、三分……实际也许有几分钟而已,但黑暗中的时间却加倍地长。和停电的时候一样,电力的恢复也未得很突然。电器的发动机们一齐动了起来。 “……好厉害的雷啊”,孝则感叹着,浩然提起挎包从他身边迅速插过去,到玄关穿上鞋子就要走。 背后的孝则问:“你要去哪儿?” “回家。” “回家?这么大的雨啊。其实如果只是身体寂寞的话,我也可以安慰你的。” 浩然抓起玄关右手边的一把黑伞,“伞借一下。” 留下这句话就从公寓飞跑出去,等不得电梯来了,浩然直接从台阶跑下去,出了大门,上了人行道,左右张望着有没有空的出租车。 天气不好,这里又离大路很远,很难找到,于是浩然向大路跑去,终于打到了一辆车,坐了上去。 坐在车里的时候,浩然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搭理司机“好大的雨啊”之类的搭话,过了三十分种,好不容易到了好几天没回的公寓。 颤抖着手开了门,阴郁的空气裹着微微的腐臭钻进鼻孔,浩然在玄关顿时脱了力;风暴一般的落雷引起了停电,冰柜的电源停了,而尸体开始溶化腐烂了。 不扔掉不行……不扔到哪里去不行……这样下去会越烂越厉害,越来越恶心;浩然颤抖着站起来,走近冰柜,微寒的感觉和马达的声音,冰柜还在工作着,森仍然冻在里面,还冻着…… 腐臭的来源原来是没有扔掉的垃圾,浩然不由松了一口气;背上感到爬行般的寒意,打了个冷战,暗自告诫自己那只是衣服湿了而已。 走近窗口,拉起窗帘。外面照旧在下着风暴般的大雨,雷声远远地传来。在这个雨夜里不知何时会停电,不当心是不行的。 浩然把玄关到厕所,乃至浴室里的灯统统打开,脱了衣服披着毛巾,窗帘都不拉就在窗下缩作一团。 沉积闷热的空气,温度高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仿佛在强调自己存在般的冰柜。 碍眼的尸体,令人的不安不断增加的物体,这种东西不需要,消失了最好。 很想把冰柜扔掉,但最扔到哪里好呢;弄得不好被发现可就糟了,会被警察逮捕,被世人骂作罪犯…… 脸部被打上马赛克的同班同学接受采访,那一定是个和自己一点也不熟的人,但却用无所不知的语气叨念着:“总是在看书,好像是个老实人似的,根本不怎么说话,性格很明暗,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想像就令人愤怒,浩然咬着毛巾的角。这几天来已经很少想起森先生的事了,特别是夜里,因为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缘故。 沉默的与尸体的对峙,一片光明的房间里只有雨声在响着,浩然一直盯着冰柜看,陷入了时间已经停止一般的错觉中。看着表,分针只走了五个格。什么也没变,五分之前是这样,五分之后还是这样,令人想发疯。 过了午夜三点后,雨弱了下来,后来又听到了外面有车开动的声音,大概过了凌晨五点的时候,浩然站起来打开窗子,把手伸到窗外,湿湿的空气,但是已经没有雨滴的感触了。 确信没有问题之后,浩然的动作快了起来。关上窗子,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把挎包里的衣服都换成新的,关掉除冰柜以外的所有电器。 拿起还湿漉漉的雨伞走出房间,锁上这个墓场,头也不回地向车站走去。早上五点半,电车还没有开,于是浩然走进附近便利店里,站着看了一会儿杂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觉沉重,这才想起自己在房间一刻也没合过眼。 等到首班车发车,他在学校附近的车站下车,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喝着咖啡,把忘了看的小说从挎包里取出来,用两杯咖啡打发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走出了店。 夜间的雨像从来不曾下过似的,天空一片晴朗,只有微带潮气的路上偶尔还残留着的水洼,阳光一强,这些水洼也会很快消失的。 走进校舍,径直来到图书馆前,开窗子就倒在图书馆沙发上,就这样一直睡到中午,直到被地面坐起来的森腐烂的尸体的恶梦吓得跳起来为止。 右手捂住胸口,肩抖动着,全身都是汗,难受极了。 起来时嗓子干渴得厉害,浩然走到中庭的自动贩卖机想买瓶饮料。 有人在摇晃自己,朦胧中醒了过来,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不是现实,浩然半张着口,整个人都在发抖。 “喂,你没事吧?” 不知被叫了几次,总算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的影像都只是梦而已,是图书馆的值班员在摇晃自己。 即使知道是梦,那冰冷的死人手指抓住手腕的感触却真实得挥之不去。 那是两个月前,自己刚做完一单生意之后,从那人的家里出来,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抽烟,可是那天他夹着烟的手指却在发抖,他看到了森,那个森先生,那个怪物,他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绿灯亮了起来,直到森和他擦肩而过。 他边走边捂住心口、大口地呼吸着,庆幸没有被认出来,就要到马路另一头了,快了… “黄浩然”。 从那个雨夜后又过了五天,他仍然在接可以过夜地“外卖”——也就是可以留宿的对象,有人在身旁的话,做了梦也不会那么害怕了吧。3️⃣ 虽然这样想,但梦却一天比一天更有真实感,真实到自己都分不清是梦是醒的地步。 夜里,梦中的森以腐烂到一团模糊的丑恶模样出现,散发着恶臭向浩然追过来,无论怎么逃都无法摆脱。就算用刀去刺,用枪去打,根本就死不了的尸体也不会真的死去,倒下了又爬起来,自己逃啊、逃啊……就这样一直延续。 疲劳极了,但无法休息,睡眠本身已经成为一种恐惧;没有梦到森的、只有和那奇怪男人过的三天而已。 身体颤抖着,这一定是森的诅咒,他怨恨自己杀了他,一直追到梦中来,想把自己也拉到那个世界去。 过了晚上十点,浩然站在千森表哥的公寓前,之所以会到这儿来,是因为一直被夜里的恶梦困扰着,和男人一起的夜不会做那个梦,期待着这次也能过一个无梦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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