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高考/究惑】吻他至深宵

秦究顺着窗户翻进城堡里时，游惑刚从睡梦中醒来。

高阶吸血鬼的精神力十分强大，相对应的，他们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游惑作为这个群体里最特殊的一份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何况他还做了个不太美好的梦，梦里有无数只手向他伸来，试图把他拖进黑暗的深渊。

游惑靠在椅子上，没什么精神地垂着眼睛，颜色偏浅的唇紧紧抿着，看不出来情绪。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秦究爬吸血鬼城堡的墙壁爬习惯了，也不讲究什么位置和姿势，就这样大喇喇地翻了进来。

狼人生来就是随意而又充满野性的，不像一部分吸血鬼，明明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偏要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漂漂亮亮，随时随地都要保留几分优雅。

游惑跟那些同类不太一样。秦究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觉得这位从头到脚写满了冷漠二字，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攻击性不强，防备心却很重。

而且游惑几乎不用正眼看人，无端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

狼人和吸血鬼在那段时期本就保持着微妙的关系，流于表面的客套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名为种族本能或是利益冲突的剑戳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任何一种态度或者行为都能引发蝴蝶效应。

举办酒会的真实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依然戴上了伪善的面具，欣然奔赴这场鸿门宴。秦究作为狼人这边的带领人之一，其实是有些厌烦和看不上的。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全程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趁几位长老和对方打太极时遛出了这座无趣的吸血鬼公馆。

也不是打算逃走，只是想在开阔的地方散散步。

公馆后面有一片茂盛的树林，种的都是常青植物，到了冬天就会散发出一股奇特的清香，据说能够提高睡眠质量。

这个传闻是真是假秦究不置可否。这股香味清冽纯粹，让他联想到落满雪的青松，枝头不弯不折，傲然挺立在冰天雪地中。

不仅不催眠，还很提神。

秦究随手扯了几片树叶下来。他记得香味的来源就是叶片经脉，即便脱离树枝也能保存两到三天，可以拿回去当薄荷叶使用。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游惑。

即便秦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甚至动了公馆的私有财产——虽然只是几片树叶，对方也没什么反应，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秦究夜视能力很强，加上这里有点光线，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人冷白的侧颜，一身黑色风衣衬得身材修长，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树冠上延伸出来的分枝，下颚和脖颈绷出漂亮的弧度。

像一幅画。

秦究实在不想破坏这副画面，奈何他骨子里的某些恶劣因子忽然作祟，非要去打破眼前的宁静。

于是他懒洋洋地抬了下手，语气闲适地像和老熟人久别重逢：“这儿就你一个？你在看什么？”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复。

秦究挑了挑眉，决定再接再厉：“你是吸血鬼？哪个派系的？不在公馆里应酬，反而跑来这儿看树？”

游惑终于有了点反应——当然，明显是因为嫌他太吵，才丢过来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

“…”

哦豁，不会是个哑巴吧？秦究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可惜。

许是他眼里的怜悯意味太过浓烈而又莫名其妙，游惑第二次的反应比之前大了些。他微微侧过身来，视线在秦究身上停顿几秒，语气冷淡地甩过来一句“跟你没有关系”。

秦究也不介意这种态度，一边想着“原来还是会说话的”，一边继续发挥自来熟本领。

过程是艰辛的，结果是喜人的。至少，他知道了对方的姓名。

后来他跟两个狼人部下——154和922提过游惑的名字，不出意外，打听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信息。

比如出众的能力，比如成谜的身份，再比如那双有着神奇魔力的眼睛，是不详的征兆，能给被他正眼看过的人带来不幸，包括但不限于吸口血被噎死，或是一跤摔在栏杆上、心脏恰好被尖端刺了个对穿。

简直像个笑话。

“我那天被他瞪了好几眼，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碰上什么倒霉的事。”

154：“那个…您可能忘了，狼人是不喝血的，而且我们住的地方没有尖的栏杆，全是秃的。”

922：“谁敢找未来的狼王麻烦？敢就别活了。”

秦究：“…”

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说服不了他。不仅如此，他还偏要去经常找游惑。

秦究从来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人，也不信邪，长老让他干什么，他就非要对着干；规矩怎么定的，他就怎么反着来。有时就连最亲近的部下都不明白，他究竟是真的认为该这么做，还是为了拆台而拆台。

不过拆起来也很爽就是了，毕竟愿意跟着秦究的狼人不在少数，没一个服那帮子思想腐朽的固执派长老，天天盼着他们尽快退位让贤，最好哪天能被秦究气得眼睛一翻双脚一蹬，早早入土为安。

届时他们一定开最烈的酒、吃最香的烤肉，再围着篝火放纵几天几夜。运气好的话，还能拉几个温和派的吸血鬼普天同庆。

没错，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什么种族矛盾，也不想争夺物资，只想痛痛快快地活着。

理念相合的人总是容易聚到一起。而作为这个理念最有力的捍卫者——未来的狼王秦究，自然不会把爬吸血鬼城堡去见游惑当成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墙壁上原本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藤蔓，不仅扎手还带毒性，现在已经被秦究薅成了秃子，只剩孤零零的几根。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语气熟稔地说：“今天睡了多久？”

“忘了，反正比昨天长。”游惑换了个姿势坐着，右手托着腮，手肘撑在扶手上，半阖着眼睑，一副困倦的模样。

可惜，就是不太容易睡着。

秦究站在不远处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扫过摆在他右手边的柜子，上面放着一个高脚玻璃杯，杯底剩了点红色液体。

毫无疑问，是血，而且一定是最普通的动物血。

游惑从来不对活人下手，更做不来强抢食物的事。这是他和那些同类最大的不同。

包括他对狼人的态度，其实和对族人的态度没什么不同，甚至多了几分尊重和体谅。

秦究看得明白，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靠近他，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他的底线，在无数次过招中擦出神奇的火花。

他没法用语言去描绘这种感觉，他更想用实际行动去表达某种想法。

这一刻，伴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他想亲吻面前这个吸血鬼。

狼人是行动派种族，说做那就一定会做。然而秦究现在想做的事情比较大胆，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最主要的一点是，他还没能完全猜透游惑的想法。但这不妨碍他向前迈出一步。

…

游惑其实不打算睡了。

这副要睡不睡的状态已经成了他的常态，连着某些不想挖出来给别人看的过往一起深深刻在骨子里，闭上眼睛不过是为了方便思考事情。

比如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放秦究进来，一次又一次搭理他——虽然态度比较敷衍。

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却又不愿意往深处去想。

游惑正半眯着眼睛盯着地面走神，熟悉的气息忽然笼罩住他，迫使他抬起眼眸，和秦究带着深意的目光对上。

“干什么？”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带着没睡醒的人特有的慵懒，挠得人心里发痒。

“你猜？”

“…你今天是不是也很闲？”

秦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反问道：“有一点我比较好奇，他们为什么叫你大考官？”

游惑眼睫毛轻轻一颤，没有回答。

就在秦究以为他不会做出回应、并准备好跳过这个话题时，他听到对方说：“你好像知道不少。”

虽然依旧冷淡，却不是反感的语气，甚至多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是知道，但是听你亲口说会比较好。”

这次游惑沉默的时间更长，再开口时，语速也跟着慢了下来：“都是过去的事。在我还被他们信任着的时候，我带过一批骨干，是后来的高阶吸血鬼。”

“所以这是一种尊称？”

“算吧。”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称呼你？”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秦究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了出来。游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称呼这么执着，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于是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然后那股笼罩着他的气息忽然变得浓烈起来，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秦究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上来。

…

明明空气是冰冷的，身体也是冷的，游惑却觉得心头有股火苗直往上蹿，加上狼人体温偏高，属于秦究的温度通过紧贴的皮肤源源不断传了过来，把本就有些混乱的大脑搅成了一锅粥。

于是此时此刻，某种认知开始逐渐冒头。它鲜明地、坚定地刻在脑海深处，是独立于一片混沌之外的清醒之地。

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想亲近眼前这人。

这是游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滋味。他活了这么多年，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唯有“暖”字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对现状其实没有什么不满，也没有什么期待。

但没有人生来就爱孤独。当那束光出现的时候，抓住它是本能，区别仅仅在于表现形式。

游惑的反应显然要比常人僵硬一些，毕竟他是第一次和别人产生这么亲密的接触。秦究在这方面倒是比他熟练一些——当然，归咎起来还是性格问题。

他反复亲吻着游惑冰凉的薄唇，中途甚至尝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老实说，那味道不怎么好，让他想起了他最讨厌的、只有一两分熟的牛排。

但他舍不得放开，也不乐意放开。

月亮爬上半空，清冷的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进室内，像给地面铺了一层碎银，印出两个清晰的身影。

他们在深夜的古堡里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