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02 【安睡之處】:赤羽業ver 赤羽業忽地睜開眼。 就在天剛剛亮起,鳥鳴還未在窗外綻放之際。 說來可能令人意外,不過由於父母在國外工作,他得一個人照顧自己的緣故,造成他生理時鐘規律的不可思議。 即使是連假的日子,他多半也在固定時間醒來。 一如此刻,明明前一日他接近十二點才就寢,生理時鐘依然準確地在六點左右將他叫醒。 春寒料峭,即使室內開了暖氣,他還是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迷迷糊糊想著,今天又不是上學日,再睡一陣吧。 然而,將要闔目繼續沉入夢鄉時,他又突地察覺什麼睜開眼。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心臟似乎躍動的有些厲害,不自覺地舔了舔下唇。 ——畢竟,應該只有他自己的床上傳來另外一個人的鼻息聲,以及自後背傳來的燥熱觸感。 不知為何,理應在另一邊客房睡覺的人,竟出現在他床上,甚至還親密地靠著他熟睡,只差沒有抱著他了。 霎時千思萬緒在他想像中奔騰,從天真到不可告人的。 赤羽業不得不承認,渚雖不會讓他感到無聊,可面對他帶來的突發狀況,饒是他,一時也有些懵。 唯一值得慶幸的只有他們兩人都還好好穿著衣服這件事情。 ……他到底在想什麼?這一點都不值得慶幸。 赤羽業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陣無力。 最終,他放棄繼續睡回籠覺的逃避心態,乾脆地起身,打算做些家事轉移注意。 從床上離開時他仔細地將被褥好好蓋在渚的身上。 上一週因為渚的母親的緣故,渚在那個夜裡淋了很長一段雨,結果導致他後來幾天都病奄奄地躺在他家客房的床上昏睡,狀況糟糕到吃藥後還會吐出來。 他費了一番心力才讓渚感冒好了七七八八,要是因為沒有保暖又讓好不容易恢復的感冒復發,就得不償失了。 * 在碗中敲了兩顆蛋,赤羽業熟練地以筷子攪拌蛋液,瓦斯爐上一鍋濃湯溫火滾著,而另一側煎蛋鍋已經澆上油,底部小火熱著,鐵架上的烤箱轟轟地伴著蒜香熱氣與旋鈕轉動聲,微波爐傳來解凍後的雞湯香氣,砧板旁的小碗裡堆著一小撮他切好的蔥花,就等著他二次攪拌雞湯後灑入。 一切一切都如往常光景。 而這些一如往常的作息終於讓赤羽業因渚出現在他床而砰動的心緒緩和下來,並有餘裕思考。 之前他也讓渚留宿過好幾次,但從未發生如此事態。 當時候他還不曉得渚與母親的緊繃關係,渚亦從未透露半分,他甚至隱約察覺渚似乎有意無意地將兩人的距離安排的恰到好處。 即便是事情明朗的這會,赤羽業也能確定潮田渚不會改變那個距離。 究竟是發生什麼變化才讓渚打破了他自己的侷限?莫非是酒醉?天馬行空的答案冒出,他立即搖了搖頭否定自己。 不可能,畢竟他們還未成年。 雖說他頗喜歡惡作劇,但有道德底限,違法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所以,到底是怎麼了? 總不可能是自己半夜夢去把人抱到自己床上吧? 赤羽業近乎自嘲地想了一個假設。 只是,當那假設掠過心頭時,他頓了頓,詫異於自己輕浮的思緒。 他在想什麼?渚不是他的朋友嗎? 可惜的是沒有時間讓他繼續他思考,因為就在同時,他寢室傳來渚的驚呼以及從床舖翻落的悶重聲。 * 事情又一次發生。 難得淺眠的赤羽業聽見房門被推開,拖鞋踩在磁磚地面上的跫音,在寂靜無聲的夜裡顯得特別清晰,接著他感覺自己的床有些下陷,一個溫暖的物體緩緩靠近他,最後,安穩沉眠的鼻息充斥在耳中。 赤羽業到這時才明白難為情究竟是怎樣的體驗。 終究他嘆了口氣,翻過身,將自己身上的被毯分了些給渚。 室內空調很暖,赤羽業不禁苦笑,他這樣不過徒勞。 明明一切,早在那個雨天抱住渚時他已經決定了。 睡眠與死亡是兄弟。 厄洛斯在賽姬沉睡時來到她身邊,為的是不失去她。塞姬在發現愛後失去愛,最終成為蝴蝶與愛長相伴。 蝴蝶,就是人的靈魂之所。 每一個清晨,化為蝴蝶的靈魂都會重新回來睡眠的軀體中。 睡眠同樣與愛緊緊相依。 溫蒂妮以每個呼吸與伴侶起誓相愛,遭遇背叛後,她同樣以每個呼吸起誓,當睡眠時,她才將會取走伴侶的一切呼吸。 潮田渚有意無意地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是因為他畏懼著一切與人深刻接觸的情感,然而當睡眠降臨時,沉睡的厄洛斯就睜開眼與他的蝴蝶相伴。 人的潛意識往往是他的想望,是他心靈最直接的告白。 痛苦也好,恐懼也好,甚至愛也好。 一切一切,都會在夢裡表露無遺。 渚並不明白自己的心。 可是,他明白他的心。 他的渴求,他的懼怕。 他逃避的一切,都在沉睡之後,由厄洛斯喚醒。 赤羽業閉了閉眼。 他以一種超越想像的速度陷落。 而他知道,他並不抗拒那種陷落。 確認渚身上都蓋好暖被,他笑了笑。 「晚安。」 我親愛的靈魂。 願你在此安睡之處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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