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乘客》

滴———
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逐渐平缓  慢慢趋于直线

“何烛，别留在那。”

“是乔影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好憋，喘不过气来。
  真安静，听不见一点声音。”
自从失明以后，声音成了何烛和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造成他对任何声音都敏感至极，像这种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寂静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想起来了，我在海里。还好，灯还在。”
何烛把抱在怀里的灯又搂的紧了些。他抱着灯，抱着他唯一留恋的东西。

“乔影，灯坏了，不会再散出香味了，你会再帮我修好吗？”
“突然好想你，如果你在的话。”
  你大概会说
                  “别跳，何烛。”
“死在海里的话，尸体会浮上去，乔影要是看到，会难过的哭。就一直留在海底吧。”
如果我带着爱坠入海底
那整个海会不会都记得我爱你

一缕强光射进了海里，照在了何烛的脸上。
“好刺眼，原来海底也会有这么强的光。”
“光？我怎么会看到光？”也许是我快要死了，临死之前让我最后看这个世界一眼。
如果是这样，这一眼，我想用来看乔影。

照进光的海水，就像一片灰蒙蒙的幕布。光越来越强，幕布似的海水上也逐渐透出了图案。一场期盼已久的旅程在车轮有节奏的咣当声中拉开了宽大的帷幕。
何烛坐在列车上，偏头靠着车窗玻璃。
“该醒醒了，尊敬的贵宾乘客。”
何烛微微转了转眼球，几丝光穿进了眼球。何烛努力睁开眼，窗外天气大好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
何烛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美的颜色了，“真漂亮啊。”
“是啊，真美”乔影一身乘务员的打扮，站在何烛座位旁，视线随着何烛的侧脸移动。
何烛听着声音转过脸来，抬头望向乔影。
“原来你长这样啊。”
光线透过玻璃洒在了何烛的脸上，何烛冲乔影咧嘴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如果不是乔影知道何烛，单凭这个笑容，就会认为何烛是阳光开朗的二十一世纪积极暖心小伙了。
这个笑容太甜，太勾人了，引得乔影也笑了起来。“那你应该觉得我长什么样？”
“没我帅。”何烛收了收笑，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那你觉得我有你帅吗？”乔影蹲下身来，换成他来抬头仰望何烛。
“没有，还是我最帅。”何烛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伸手去揉乔影的头发。
“你这寸头，摸起来真舒服。”
“是吗，我还怕你会觉得扎手。”

“尊敬的贵宾乘客，本次旅程就要驶进终点站了，何烛，你要和我一起下车吗？”
“到了终点站，你也还会在吗？”
“在，何烛，我会一直都在。”
“好。”

“何烛，站到了，我们走吧。”列车门打开，列车外的世界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白色。乔影先下了列车，在白色的背景板里乔影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高大。
何烛就站在列车门前，明明离得那么近，只要跨下列车回到乔影身边。就可以抱他，亲他，冲着他笑。却显得那么远，远的遥不可及。
自己是怎么复明的  又是怎么搭上了这辆列车    都不记得了  他害怕  害怕的不敢上前触碰乔影  生怕只要一碰到  乔影就会像泡沫一样飘去  而自己连一丝发梢都留不住  怕自己会再次重身跌回永久的黑夜。
何烛努力的想抓住真实感  想用现实来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只要跨下列车 就能一直和乔影在一起  就能用复明的眼睛看到他和乔影的每个瞬间  尽管何烛清楚这里面包含着自我欺骗的性质 但是这样甜腻的骗局 何烛想深陷其中
“乔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啊？”
“大概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吧。”
“第一次见我？我想想。那时候我不是给你吃了闭门羹吗？”
“是啊，那还是我第一次见有人脾气这么差的。”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烛大声笑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啊？”
“要我说实话吗？”
“嗯哼”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脸色，比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死人还难看，看不出来一点活人气色，额头上尽管有头发遮着，还是能看到好几处已经结痂了还没处理的伤口。要不是阿C告诉我你是失明，我还以为你是得绝症了。”
“真的有那么难看吗？不过我那段时间确实没大吃过东西。”
“才不是，因为你看不见，每天吃的都是过期的，菜都馊了你还吃。”
“我也想吃热菜，想和以前一样出门吃饭，像正常人一样出门，乔影，我努力过了。”
“我知道，何烛。当时我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这人已经失明了，怎么还这么要强啊，能照顾好自己吗，就这个脸色，放着不管会出人命吧。所以我才会做了乔旺财。既然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傲骨折断的时候，那我就不看，我可以换方式照顾你。”
“何烛，如果你觉得累了，不想睁开眼睛的话，带着我就好，我就是你的眼睛。”
“乔影，抛弃我吧，你得往前走，你不能只做我的眼睛，你得有更好的未来。”
   即使那个未来里面没有我  也没有关系
“乔影，我真的好累。”
“何烛，就剩一步了，你不能跨过来吗？”
“何烛，你要留在那吗？”
“何烛，你想我的未来里没有你吗？”
“我不想。”
“何烛，你喜欢我吗？”
“很爱，乔影，我说我很爱你。”
“告诉我吧，这次换你来跑向我。”何烛胯下列车，大步跑向乔影，脸上又是那个笑容
“乔影，有了你，我不再是永夜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