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一线牵62

翌日晨间，薄薄的雾气在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痕迹。
 
若不是街上偶尔会遇见一两个路人，眼睛感受到了他们手中所提的灯笼放出的光热，恍惚间还真是很难分清自己所处的究竟是误入了仙境，亦或是走错了人间。
 
早起打杂的伙计时刻谨记着掌柜的吩咐，不敢怠慢了住在客栈里的各位军爷，连带着也不敢怠慢他们的马。
 
伺候后院的各位马大爷吃饱喝足了以后，伙计才开始洒扫大堂。
 
与外面的氛围相融相和，客栈内也呈现出了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除了心里有苦说不出，嘴角急得撩起了一圈大泡的孙焦外，客栈其余的大多数人此时此刻基本上都沉浸在这份安逸中和周公聊天呢。
 
玄铁营一行在这里停留已经有两日了，孙焦一心想要抓紧时间回到京城，想催着他们赶紧上路，却又害怕再像之前一样被拖着赶命似的往前奔。
 
话到了嘴边没办法开口，孙焦就只能混着菊花茶水，咽吧咽吧自己往肚子里屯了。
 
这菊花茶清热消暑是不错，用来去除心火还是差了点气候。
 
因此孙大人即便日夜都抱着大茶壶，不停地给自己一杯接一杯地灌茶水，他心里的火也还是火辣辣地烧着，燎了他的嘴角。
 
长庚几十年如一日每日早起定时练剑的习惯，这两日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
 
昨日是因为刚与顾昀久别重逢，他舍不得挪开眼睛，坐在床边一直把这几年错过的全给补上了，耽搁了练剑的时间，故暂停了一日。
 
算起来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可以说他偷懒了一日；而今日则是因为旁人的原因，论起来怎么着都不能算他自己懈怠了。
 
长庚把顾昀这次特地来蜀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在脑海里盘算了一晚上以自己手上现有的力量怎么样才能更直接地给顾昀助力。
 
旁的事情他只要想了个七八分通透，便有十足的把握敢放手一试。
 
但和顾昀有关的事情，他即便是想得十分清楚，也不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所行的每一步仍要提起所有精神，不敢松懈半分。
 
闭目思绪了良久，睁眼时看见外面天色微亮，算着也差不多该是练早课的时候了。
 
长庚尽可能不弄出多余的一丁点儿动静，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
 
正准备侧身从床上离开的时候，忽然被身旁人给压回了床上。
 
顾昀毫不客气地把手臂搭在了长庚的胸口处，大腿压在了长庚的腰腹，连带着半边身子也趴在了长庚的身上。
 
他的眼睛虽然还紧闭着，看似一副睡得正香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摆明了他就是故意不放长庚走。
 
“侯爷多久醒的？”长庚被顾昀压着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平躺回了床上，“侯爷一路奔波辛苦，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再休息会儿。”
 
顾昀不耐烦地哼唧了两三声，抬手捂住了长庚的嘴。
 
谁说他醒了，他分明还睡着呢。
 
脸上一副“他睡得正香呢，别打扰他美梦”的表情。
 
换做是别人兴许会被他给蒙骗过去，以为他真的还在熟睡，刚才的举动不过是无意识的罢了。
 
但长庚不是别人，只消顾昀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瞬间明白顾昀在想什么。
 
更何况由于这家客栈的床不算太宽，勉强塞下两个男人还是显得有些吃力了。
 
因此为了让长庚睡得舒服点，顾昀这两天即便是睡熟了也是一直保持着侧身缩在角落中的姿势，尽可能地把多余的床位留给长庚。
 
只有在他清醒的时候，才会这样手脚并用地缠住长庚，以“床太小，手脚没有地方安置”为正当理由，坦坦荡荡地吃长庚的豆腐。
 
“侯爷，我要去练剑了，你让让。”长庚试图推开顾昀，推了半天发现不过都是徒劳。
 
他每动一下，顾昀就把他抱得更紧一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最后长庚只能放弃了自己要起身的念头，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正在“熟睡”的顾昀，睡够了醒来后松开他。
 
顾昀看得出长庚自昨天和陈姑娘聊完了之后，心里就揣着事情，脸上一直带着笑实则闷闷不乐。
 
故意给长庚找了点事儿做，让长庚替他剥了两大盘瓜子。
 
原本的目的是想让长庚转移一下注意力，换换脑子，说不定这心事就自动放下了。
 
没成想到了最后瓜子皮都把长庚的指甲盖给磨秃了，也没有隐去半分长庚心里藏着的那件事。
 
陈姑娘的口风极紧，关于长庚和她聊了些什么，顾昀让沈易去套了半天，结果一句话也没有套出来，沈易灰溜溜地自己回来了。
 
而长庚这边，顾昀也是旁敲侧击了半天只敲了个寂寞。
 
既然心绪都乱成了一团麻线，练剑多半也练不出什么章法。
 
顾昀一时间解不开长庚的心结，没办法让他的脑子休息会儿，但让他的身体得到放松顾昀还是有法子的。
 
这身心总得要有一个歇好了，长庚才能养足了精神。
 
长庚养足了精神，他才能安心地带着长庚一起去办事儿。
 
蜀中现在的天气本就不算凉爽，再加上长庚一直被一个大活人紧紧地压着，身上不由得热出了黏腻腻的一身汗。
 
长庚懒得动手，无奈动嘴道，“侯爷差不多得了吧，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真的要被热死了。”
 
其实顾昀自己也早就热得不行，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但有佳人在怀，这点苦头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算不上什么。
 
顾昀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震惊道：“哟，我什么时候睡觉变得那么不老实了？长庚啊，你怎么也不把我喊醒呢，压了你那么久也不嫌难受。”
 
说完慢悠悠地把手脚从长庚的身上往回收，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长庚是由衷地佩服顾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
 
他没有试图把顾昀“喊醒”吗？
 
没有记错的话，他刚才分明是又挣扎了半天也没办法把他顾大帅给“喊醒”，最后没有办法了才屈服的。
 
“侯爷怎么不再多睡会儿？”长庚被顾昀压了那么久，全身都发麻了，自己先捶了捶肩膀。
 
顾昀见状贴心地伸出手，替长庚揉起了刚才被他压过的胸口和肚子，“想多陪陪你，舍不得把时间都浪费到睡觉上去。”
 
长庚出了一身的汗，寝衣本就黏在了他身上，他动一下衣服在他身上就磨一下。
 
被顾昀这一揉，衣物跟他的身体摩擦更明显了，弄得他像是在被人挠痒痒一样的。
 
“原来睡着了闭着眼睛也能看人啊。”长庚忍住笑意，“侯爷真是了不得。”
 
顾昀躲闪开了长庚戏谑的眼神，讪讪道：“看你光用眼睛看哪够啊，要用心看才行。”
 
“哦，原来如此。”长庚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我之前都不知道，用心看是需要手脚并用配合着才能看清的。”
 
“我知道的自然要比你多，不然长你的这几岁，岂不是白长了。”顾昀轻咳了一声，忙转移话题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起床吧。”
 
“嗯。”长庚按停了顾昀给他揉肚子的手，率先坐起身。
 
再由着顾昀给他按摩，他就不光是浑身酸麻的问题了，是真要不舒服了。
 
“有件大事要办，我今天得换身吉祥点的衣裳，沾点好运气。”顾昀继续躺在床上，对长庚道，“待会你替我去隔壁找我随身的那个小将士一趟，让他把我那件最宝贝的‘战袍’给找出来，你直接跟他说是我最爱惜的那件，他就明白是哪一件了。”
 
长庚疑惑了一瞬点点头，不急着催促顾昀起床，自己先去洗漱了。
 
他很好奇究竟是件什么衣裳，值得顾昀称之为“战袍”，而且还那么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