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长庚和葛晨他们在街上随心散了会儿步,接着又找了个无人问津的小茶摊坐下闲聊了几句,然后才返回客栈。 长庚这几天跟顾昀在一起,休息得还算不错,精神也尚佳。即便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此刻也还未有倦意。 因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长庚便决定静下心来,禅坐一会儿修修心。 这几天他的心里实在是太乱了,想的事情太多也太杂,既有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也有关于顾昀的事情,连带着还有一路上所见的和百姓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再这样放任下去,就算陈轻絮直接把他给埋在安神散里,怕是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长庚刚盘上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没有来得及搭上膝盖,便听见窗台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未曾点灯,估计是被别人误以为这房中空无一人了。 这是哪个倒霉鬼,运气竟然能那么差。选谁的房间偷不好,偏偏选中了他和顾昀的房间,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长庚先是按兵不动,等到来人推开了窗一只脚踩进屋内的时候,才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茶盏朝来人飞过去。 来人见屋内的人已有警惕之心,丝毫不慌乱,弹指之间便眼疾手快地做出了反应。 长庚预期中会被摔碎的茶盏竟然被来人稳稳地接住了,便知前来的人一定是个厉害人物,竟能和他不相上下。 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掉以轻心,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个跃身到了窗台前,与来人简单过了两招。 行动之中,一股掺杂着淡淡脂粉味道的浓郁酒香涌入了他的鼻腔。 两人贴近了后,长庚才发现这酒味更多的是从顾昀衣服上传来的,而非是因为他喝多了才有的。 长庚随之立马放松下来,任由来人用脚尖勾住他的身体,将他带入怀中。 “侯爷怎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来翻这窗户?” “听闻城中新来了一位貌比潘安的小郎君,我心甚念之,一直想抽个空来一睹真容。”顾昀趁机在长庚脸上偷了个香,摸着黑走到桌边将蜡烛点燃,盯着他的脸道:“今夜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顾某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却了心中的一桩大事了。小郎君可曾婚否啊?” “多谢这位公子赏识,只可惜我早已有家室,无法回应您的一片痴情了,您还是另寻良人吧。”长庚跟着走到顾昀身边坐下,替他倒了杯茶, “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宴席至少也得到中夜才会散。” 顾昀接过茶杯,饮了小半方才道:“今天这宴我就是去充个场面,主角是孙大人。我不好抢了他的风头,随便坐坐就回来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长庚不紧不慢道,“我还以为是知州大人府上的那些舞姬不够年轻貌美,得不了侯爷的青眼,侯爷觉得没意思,所以才那么早就回来了。” 长庚的话音刚落,顾昀就将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个不停。 宴席上安排了舞姬这件事长庚是怎么知道的? 他和沈易也是到了以后才发现,这个知州公差办的不怎么样,倒是挺会玩阿谀谄媚讨好人这一套的。 不仅给他们准备了美酒佳肴,更给他们准备了一群群香肩半露、手足摆动间玉体若隐若现的的红袖佳人。 见着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地都热情似火地围了上来。 孙焦那个老不死的被几个美人围着早就被哄得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他和沈易则是像避瘟神似的躲都躲不及。 奈何那群姑娘身上的脂粉香味实在是太浓了,虽然他们已经极力避着,尽量连边都不挨着,但身上还是多少沾染了些味道。 回来之前顾昀还特地往身上多撒了点酒,就是怕被长庚闻出来他身上的香味,知道今晚宴上有舞姬作陪一事心里会忍不住多想。 没成想还是被长庚知道了。 “管他是美的丑的,胖的瘦的。我的眼里除了你,旁的人一概看不见。”顾昀放下手里的茶杯,冲长庚目送秋波道,“想快点看见你才特地早点回来的,跟旁人没有关系。即便前面是刀山剑树,为了见你我也义无反顾。” 长庚极力忍住自己的脸上的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点点头。 下午在街上闲逛时,便听见有人谈起知州大人素来爱收集佳人才女,近两日更是花了重金从别处请了歌舞名妓前来。 联想到只有顾昀和沈易收到了邀请,他心中便大概猜出了七八分这知州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说不上生气,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朝廷是时候该好好清一清这里里外外的蛀虫了。总得要有在其位认真谋其事的人在,百姓才有指望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他知道顾昀是肯定不会为美色所动的,丝毫不意外顾昀今夜会早早离席回来。 但一想到顾昀为了照顾他的感受特地往自己身上泼酒掩饰,听着顾昀说着好话哄他,还是会觉得心里乐开了花。 见长庚半晌不回答,顾昀心里气闷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恨不得能杀回宴席上,揪着那知州的领子问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他捅出来的篓子倒要自己来给他收拾。 “我也是去了之后才发现那老东西弄得是个鸿门宴,失策了失策了。”顾昀轻咳了一声,“下次不管什么宴席我都带着你一起去,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长庚听完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道:“下次还是侯爷自己去吧,免得我在旁边挡了侯爷的桃花,美人都不敢往你身上扑了。” 顾昀见长庚笑了,紧着的弦一下子松开了。 在陶然居的时候因为婚礼的事才让长庚心里委屈了一阵,要是现在又惹他生气了,顾昀自己都要骂自己是个混蛋了。 “你这小兔崽子还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顾昀弹了一下长庚的脑门,“四境之内谁不知道雁北王治夫有方,雁北王让安定侯往东,安定侯绝对不敢往西多瞄一眼。家中有夫如此,谁那么不要命敢往我身上扑?” 长庚折了折自己的袖子,把袖子提到了腕部以上道:“既然侯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再多嘱咐侯爷一句。” 顾昀挑着眉道:“嗯?你说。” “下次别在往自己身上倒酒了,可惜了美酒不说,衣裳还难得洗。”长庚站起身,“无意沾染的脂粉味和故意染上的,我还是分得清的。” 顾昀被长庚点破了心思,有些抹不开面子,强撑着脸面道:“谁说我是故意的?我是眼神看不太清楚,一时没注意不小心洒在身上的。” 长庚一脸“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笑道:“我去唤小二准备洗澡水,侯爷在这等着吧。“ 顾昀闷闷地说了句:“快去快回。” 看着长庚的背影,心想,难不成临渊阁的人竟然连朝廷官员各自有什么喜好这种芝麻小事也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这还真说不准,毕竟他们的人遍布大梁,乃至境外。 说不定长庚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了解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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