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一线牵69

客栈的房间算不上太大，浴桶就放在屋内，只拿了个屏风将其与桌椅分隔开来。
 
因此长庚坐在桌边，想不把顾昀沐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都难。
 
哗哗的水声持续不断地传入长庚的耳朵，涓涓细流从顾昀的体肤划过的同时，也从他的心里不落痕迹地掠过。
 
就像是初生的猫儿用还没有长出指甲的爪子细搔着他的手掌，明明挠的是掌心，动的确实他的本心。
 
这个时节的天气本就正处酷暑，长庚觉得自己再这样浮想联翩下去，非得直接热死在这房间里不可。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便就着桌面上微微晃动的烛光，开始为待会儿替顾昀施针做起了准备。
 
不多时，屏风另一边的水声开始渐渐衰弱，又过了一会儿完全与穿过窗户洒进屋内的月光融为了一体，藏匿于夜色之中。
 
顾昀沐浴结束后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就是长庚铺开针灸包，认认真真将银针一根根从包里拿出来的画面。
 
“人家两口子到了午夜时分，都是备上了美酒，赏着美景在花前月下浪漫一把。”顾昀走到桌边坐下，“你倒独具一格，给我准备了排排银针，打算给我扎成只刺猬。”
 
长庚抬眼扫了顾昀一眼。
 
果然是一副散着头发、寝衣半敞着的风流样子。洗净后的头发还未完全擦干，发丝间还挂着几滴摇摇欲坠的水珠。
 
也不怕被风吹得头疼，长庚心想，今晚知州府上的那些美人要是看见顾昀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会自愧不如，掩面伤感自己不及顾昀此时此刻的半分颜色。
 
“这针灸的法子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侯爷的药还是要接着服用才行。”长庚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替顾昀擦起了头发，“上次试了一次效果还不错，今晚我们再试一次。要是确定了针灸对你的耳目确实有帮助，可以缓解你的症状，以后我就配合着你用药的时间定期给你扎针，免得你再为头痛所扰。”
 
“这法子是陈姑娘告诉你的，而且还是你亲自给我施针，绝对管用。”顾昀握住了长庚给他擦头发的手，仰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今晚我们就不试了，干点其他的事情。”
 
长庚的手停滞了一瞬，发丝从毛巾间滑落，迷惑道：“嗯？”
 
其他事情，其他的什么事情？
 
现在这个时辰，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做的？
 
如果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件事的话，现在就直接开始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
 
顾昀笑盈盈地站起身，取下长庚手里的毛巾放回桌上，没等长庚反应过来，就直接将他横抱起来。
 
“这几天殿下照顾我辛苦了，今天换我来伺候伺候殿下。”
 
长庚脑子里的线像是被搅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一时间思绪全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顾昀抱着长庚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将怀中人放在床上。
 
长庚缓缓地收回环在顾昀脖子上的手，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顾昀莞尔道：“别呆坐着了，趴着吧。” 
 
“趴…趴着？”长庚感觉好像与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
 
想不明白顾昀让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不解道，“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我趴着？”
 
“你不趴着我怎么伺候你啊？”顾昀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笑道，“我打算给你松松肩，按摩一下后背，你不趴着我怎么上手。”
 
长庚实在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那团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捏个肩膀，顾昀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子！
 
说得含糊不清的，害得他还以为顾昀是要做什么别的大事，心里忐忑了大半天，结果不过就是按摩一下肩膀罢了。
 
“我肩膀不酸，不用辛苦侯爷给我捏肩。”长庚阴着脸道，“明天还得继续赶路呢，侯爷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准备就寝了。
 
顾昀见状立马发挥出了自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伸出手掀开长庚的被子，接着按住长庚的肩膀将他翻了个身，然后直接在长庚的后臀处坐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这肩我是给你按定了。”顾昀一本正经道，“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睡那么早干什么。”
 
长庚心里憋着气，暂时不想跟顾昀说话。
 
由着他坐在自己身上左敲敲右捏捏，任他怎么摆弄，长庚就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趴着。
 
随着顾昀的手法逐渐娴熟，力道逐渐调整到适中，长庚的心里的气渐渐消去了，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
 
顾昀感受到了shen下人的放松，知道长庚的心情应该是恢复平静了，不会再像刚才一样什么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于是随口问道：“对于婚俗礼仪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长庚半撑起身子，快速地扭过头看着顾昀，带着隐隐的期待反问道：“侯爷怎么突然想着问我这个问题？”
 
顾昀一把将长庚按了回去，继续给他捶着后背。
 
“没什么，就想起了白天的那个迎亲队伍，随口问问而已。”
 
长庚想了想，按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实道：“我觉得六礼不过是个流程，能隆重些固然是好事，但简单些也不是什么遗憾，没有世家豪门的就一定优于普通百姓家的说法。花费了多少银钱，耗费了多少人力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两人心心相印。只要两人是真心相待，哪怕是没有锦衣华服，对于二人来说也是最好的婚礼。”
 
顾昀问完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嘴角不由自主地往天上翘去。
 
“我和你想的一样，觉得这六礼不过就是个流程，都是给别人看的。”顾昀故意压抑着笑意，淡淡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婚礼这事不管满不满意，过去了就过去了，一辈子折腾一次也就足够了。”
 
长庚觉得顾昀的话很有道理，凡事不可能都奢求十全十美。
 
除了揭盖头和交杯酒还有……
 
除了这几件小事以外，他和顾昀的婚礼也算是圆满了。
 
“嗯，不管有没有遗憾，一辈子一次就够了。”长庚动动肩道，“好了，我这肩膀已经够舒服的了，侯爷别给我按了，快休息吧。”
 
“好，就先到这里吧，下次再接着给你按。”顾昀点点头，从长庚身上离开，顺势在长庚身边躺下。
 
长达一柱半香的时间里，房间中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忽然，顾昀一个激灵翻了个身，晃了晃躺在身边的人。
 
“怎么了？”长庚本就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身旁人一有动静，他就瞬间睁开了眼睛。
 
顾昀撑着脑袋道：“我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事？”长庚和顾昀四目相对，等着他的回答，“侯爷说吧，我听着。”
 
 “你以后一定要多吃点，什么大鱼大肉该吃的一顿也不许落下。”
 
长庚没想通顾昀的思维怎么一下子跳到了这上面，挑着眉看着他。
 
这都要睡觉了怎么突然想到吃上面去了。
 
总不可能宴席上什么都没有吃，空着肚子回来的吧。
 
顾昀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往长庚的臀部拍了一下，“你这屁股上肉太少了坐着不舒服，得多吃点养圆润点。”
 
“顾十六！”长庚怒喝道，“我的屁股就这样，你爱坐不坐！”
 
转过身，只留个顾昀一个冒着火的背影。
 
顾昀被长庚气急了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哄道：“爱坐，爱坐，我就爱坐你这样没肉的屁股。”
 
“大晚上的说什么有肉没肉的！”长庚的脸上发烫，捂着耳朵道，“你闭嘴，别再说话了！”
 
顾昀轻笑了一下，从背后抱着长庚，“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
 
长庚试着挣了一下，却发现顾昀死死地抱着他，根本挣不开，闷闷地回了个“嗯”。
 
两人一个憋着笑，一个憋着气，终是给这夜划下了个圆满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