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中秋贺文/理发

    对于短头发人群而言，让自己的头发永远保持较短的长度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尤其是律师这类忙起来脚不着地的职业，根本没时间想到剪头发这种琐事，又偏偏经常在公众面前出现。

    顾晏最近发现，额前刘海似乎长到了一个尴尬的长度，他低头看案卷再抬头时，有些碎发甚至会扎到眼睛。

    他翻了翻自己满满当当的日程表，终于勉强挤出了空闲的半下午，打算去理个发。

    那半下午是南卢的公休。

    这也就意味着，燕绥之会有相同的假期。

    顾晏突然犹豫了一下，毕竟两人共同的休假来之不易，谁不想抓住这珍贵的闲暇时光陪陪爱人呢？

    书房门口响起“咚咚”两声，但门明明没关。顾晏抬眼看去，燕绥之一只手里端着马克杯靠在门框上，伸出去敲门的另一只手还没收回去。

    “看了一个小时了，休息一下。”燕绥之走进来，把手里的杯子放在顾晏面前。

    顾晏刚要抬头，碎发又溜进了眼睛里，他没忍住“啧”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拨弄头发。

    燕绥之觉得这样的顾同学实在有点可爱，于是也没忍住，手背抵着唇笑了一声。

    “头发长长了？”他明知故问道。

    顾晏：“嗯，准备最近找个时间剪剪。”

    燕绥之抬起手，压了压后脑勺的头发，发现也长长了不少，原先不会被遮住的脖颈现在已经被头发盖住了一小段。

    顾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看起来你也需要。”

    燕绥之拨弄拨弄头发：“还真是。顾同学有什么好的推荐么？”

    作为时常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的大律师，一般他们的发型都是某次参加公开活动前主办方的造型师做的，活动结束洗洗头发，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更何况有长相摆在那里。

    顾晏倒没讲究到专人负责的地步，不过有家常去的店。在其他店都采用智能美发舱的时代，这家店还是堪称固执地保留着匠人手工修剪的形式，毕竟机器没有审美，人有。

    “我打算明天下午去，”顾晏说，“如果合适的话，可以一起去。”

    “公休那天？”燕绥之调出日程表看了看，“好啊。”

    他的智能机又“嘀嘀”响了两声，顾晏抬眸表示询问，燕绥之自然而然地解释道：“日程提醒，半个小时以后在梅兹有堂课，现在要出发了。”

    “路上注意安全。”顾晏一会还要去会见当事人，没办法去送他，只能送上一句叮嘱。

    “我知道，你也是。”燕绥之走出书房随口答道，“晚上吃什么？”

    “等忙完再说。”

    “好。”

    门口“咔哒”一声，顾晏起身去收拾准备出门。

    第二天下午，燕绥之和顾晏如约坐上了飞梭车。

    “我的头发已经长到让学生来问我是不是要留长发了，”燕绥之笑着跟顾晏聊天，“你看看，很明显吗？”说着他俯首。

    顾晏开了自动驾驶，回头一瞥，燕绥之乌黑柔软的头发服帖地搭在脖颈上，多遮住了一段白皙的皮肤，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衬衫领口微微向后滑去，露的不多，但能看到脊线的端始。

    顾晏只瞥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答道：“有点。”

    语气八风不动，一般人都听不出有什么异常，偏偏旁边坐的那位不是什么一般人。

    燕绥之挂着饶有兴味的笑，没再回什么，但顾晏余光瞟到了他的表情，心下了然自己又被抓到了把柄。

    逗不逗回来，这得看燕绥之心情。

    飞梭车平稳地停下，车门打开，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家整洁简约的店面。

    里面依稀看得见有几位理发师在工作，但没有年轻人——现在没有年轻人会来从事手工理发这项注定会湮没在发展潮流里的职业了。

    一位法令纹很深的老先生看见走进门的两人，站起来迎接：“哟，顾先生，您来了。这位是？”

    顾晏一颔首：“我的爱人，燕绥之。”

    燕绥之在背后笑着点点头。

    老先生笑得眼角起了皱纹：“哦，那位一级律师呀？我家侄子今年考大学，目标就是梅兹大学的法学院呢！”

    “未来可期，我十分欢迎。”燕绥之礼貌地答道。

    老先生招呼着两人去洗了头，之后安排了两位理发师过来剪头发。

    “是剪短一些就好了是么？”

    “对，”燕绥之答，“稍短点就好，平头可不适合我，他也一样。”

    “顾先生是老顾客了，”那位女理发师笑笑，“那就按一样的要求来剪？”

    “好，辛苦了。”

    两位大律师的时间利用意识强的令人发指，剪头发时还在看案卷。

    “麻烦闭下眼——”理发师绕到侧前面，“您二位也太辛苦了，这会也不休息一下？”

    燕绥之笑了笑，未置一词。

    “好了！”理发师替他拆下挡碎发的遮布，旁边顾晏也几乎同时完成了理发。

    人工修剪的头发确实比机器更加自然，燕绥之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并没像个孔雀似的左右扭头端详。

    但他注意到有一根略长的发丝粘在了颊边，大概是打薄刘海时掉下来粘上去的。

    他摘下来捻在指间，转头看去，发现顾晏的衬衫领口上也掉了一根，长度跟他的差不多。

    于是他起身，在那位理发师注意到并替他掸掉那根发丝之前先一步捻起。

    顾晏注意到，抬头看他：“怎么了？”

    燕绥之拿着两根稍长的发丝，勾在指间摆弄一会，给两根头发灵巧地打了个结。

    “听过古代爱情故事么？”他向顾晏说，“‘结发与君知’，很浪漫的礼俗。”

    顾晏愣住了。

    他看着燕绥之摊开手掌心，由两人发丝打成的结就躺在燕绥之手心，轻飘飘的，一吹就能散似的。

    但那个结又扎的很紧，两根头发牢牢地拴着，怕是怎么都拆不开的。

    顾晏抬眸，燕绥之低头看他，鼻梁上架着眼镜，镜片后是温润的眸光。

    “听过，”顾晏从他手里捻起那个发结，“‘相要以终老’。”

    然后把它放进衬衫左胸、最靠近心脏的那个口袋。

    老先生的老伴在柜台管着收钱，看见此景怼怼过来拿梳子的老先生：“看看人家。”

    老先生摸摸自己头顶：“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年纪了，头发都快掉光咯。”

    “两位先生慢走。”

    “谢谢，辛苦了。”

    走出店门时，平地卷起一阵清爽的风，携着初秋的凉意穿过发梢，又携着从发间带走的气味一路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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