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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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万般景象犹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那些蹉跎岁月像是盘沙，用力一握，便散了，令人不禁叹一声，韶华易逝。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¹
       海棠花期已过，如今盛暑，楚晚宁越发不愿动了，镇日²里窝在红莲小筑昏昏欲睡。
　　这日午间，楚晚宁用过午膳便斜倚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沐浴阳光，像是被喂饱后翻着软乎乎肚皮的白猫儿。
　　光线柔和，倾泻而下，从一间间的窗格子里漏了出来，投在地上，落下一道道光斑。
　　塌上美人白衣如雪，本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在日光的抚慰下镀上了一层金光，倒是显得有了些气色。
　　如此静谧的午后却也不能长久。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是如此突兀，将塌上小憩的人惊了一惊。
　　“楚妃妹妹真是好兴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睡得着呢？”宋秋桐趾高气扬的闯进了进来，硬生生打破了这份宁静。
　　宋秋桐也是这几年才知宫里那位深居简出的楚妃就是曾经的楚宗师。
　　楚晚宁当年一战败于自己的徒弟后便再无踪迹，却原来，是被自己的徒弟所囚禁玩弄。
　　自那以后她还是常常称楚晚宁为妹妹，看似亲切实为折辱，她早就将楚妃视为眼中钉，她曾以为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亦或是极擅长房中媚术，而今看来不过一介男子，身为尊长，竟还能日日勾的墨燃流连忘返。
　　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楚晚宁微蹙着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瞥了一眼宋秋桐而后移开了目光，反而望向了窗外，像是厌恶极了。
　　宋秋桐被那微凉的眼神慑了一下，回过神来便又端起了架势。
　　“放肆！见了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与你说话竟是理也不理，真是没规矩。”
　　楚晚宁仍旧没有理会，独自望着窗外的枯木残花兀自出神，修长白皙的手掌一下下轻柔的抚着腹部的隆起，安抚同样被吵醒仍有些躁动不安的小家伙。
　　楚晚宁忽然就有些厌倦了，一种无力疲倦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可他的一辈子又能有多长呢？
　　他此生所求，不过尽己所能护佑天下，他曾做到了。后来心中生了妄念，他不求圆满，只求守着那抹光度尽一生。
　　如今到了这般地步，踏仙称帝，生灵涂炭，他曾护佑的苍生满目疮痍，他曾妄想守着的光火已然熄灭。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受困巫山，委身为妃，身为仙尊却镇日囿于后宫争宠之事，实在荒唐，可笑至极啊。
　　楚晚宁看着窗外干枯的海棠树，忽然想起，那日墨燃对他说，晚宁，今后有我在，这红莲水榭的万物都会常开不败。
　　墨燃还在，这红莲水榭的海棠，怎么就，都谢了呢？
　　细碎的暖光投在楚晚宁身上，宛若神光，尘埃飞舞，楚晚宁斜倚在塌上，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无悲无喜，温润如玉，却又颓然的像是厌世的仙，好似很快就要碎了，然后消逝在风里，离开这嘈杂的人间，重归天阙。
　　“楚妃妹妹该不会还不知道吧”，宋秋桐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那位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啊，就要回来了。”
　　楚晚宁眨了眨眼，缓了一会才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那位……故人吗？
　　宋秋桐如愿让楚晚宁看向了她，却也只是淡漠的看着，并没有宋秋桐臆想中的那样失控。
　　最终是宋秋桐受不得这样的目光，破罐子破摔的说了出来，“陛下请来了位高人，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如今阵法将成，听闻陛下很是欣慰，近来兴致倒是越发好了……”
　　重生之术……
　　“重生之术向来逆天而行，此举有违天道，墨燃怎能如此肆意妄为？”楚晚宁霎时直起了身子，脸色越发苍白，眉宇紧蹙，忍不住开口训斥。
　　“那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况且陛下身为帝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敢不从？”宋秋桐掩唇轻笑，嘲弄楚晚宁天真可笑。
　　再怎么受宠，也终究比不得那位白月光，更何况宫中流言据说那位白月光是因楚晚宁袖手旁观而死的，陛下有多恨他宫中皆有目共睹，只是不知为何近两年竟是转了性子，两人大有相敬如宾之感。
　　她宋秋桐生来卑贱，却绝不认命，这荣华富贵万人之上是她的便谁也夺不走。
　　她也恨楚晚宁，楚晚宁存在一日，墨燃的心便从来放不到她身上，既然这样，那她得不到的，就谁也得不到好了。
　　故人将归，谁又比谁更可怜呢？
　　她答应华碧楠为大局不伤楚晚宁和他腹中之子，却并未阻止她来这红莲水榭“关怀”一下楚妃。
　　“本宫今日来只是看望一下楚妃妹妹，既然无事，那本宫这便走了，妹妹可要好生休养。”
　　门扉轻合，楚晚宁坐在这满天日光里，只觉浑身冰凉。
　　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疼的厉害，楚晚宁一声闷哼，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合上的门又被人打了开，只见青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公子……公子！”
　　“青疏这就去唤太医……”他原本在门外侯着，却不想皇后突然来了，他坚守着门却被皇后的奴仆押了下去，方一被放开，哪知进门一看却瞧见他家公子被欺负成这样。
　　“无碍，莫要慌张，只是疼了一下，歇一歇便好。”楚晚宁扶着桌子揉了揉腰腹，缓过了一阵。
　　“可是……”青疏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楚晚宁拦住了话头，“青疏，我要去见墨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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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清代 · 王国维《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
②镇日： 从早到晚；整天（多见于早期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