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刘贵人 夜里皇帝来长安宫的时候也不晚,冉嫮依旧是在宫门前站着迎接圣驾。 皇帝远远地就看见了冉嫮,从轿撵上下来,见她拜下身去行礼,两步走上前来,伸手将人揽了起来。 “娇娇不必多礼。”皇帝笑着低头看她,看着她薄薄的耳垂烧了起来,比那水滴红玉髓的耳坠还要好看。 想着,皇帝就侧过身对元桁道,“朕记得库里有一对儿赤金南珠挂珠钗,给琛婕妤送来。” “臣妾谢皇上赏赐。”冉嫮对于好东西从不拒绝,看皇帝大方赏了,也就坦然谢赏。 “你倒是不客气。”皇帝带着人进门,准备在榻上坐下,就看见了榻上放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裳。便转过头看冉嫮,“这是什么?” 冉嫮看了一眼,浑不在意,“是臣妾跳舞时穿的衣裳。这不是天儿冷了,觅霜两人给臣妾收拾的时候从箱笼里找厚实衣裳,翻到这件见上头坠着的珠子松了线头,拿出来重新缝缝就收起来。” 皇帝倒是很有兴趣,命觅霜展开给他看看,嘴里却很是理由充足,“朕看看什么珠子松了,朕让人给你送一盒子新的来。” 月白色的广袖流云裙轻盈若雪,烛火映衬的上头坠的珠子更是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皇帝低头看怀里的女人,“娇娇可没说你会跳舞呢?” 冉嫮很是有理,“皇上也没问呀。” “选秀那日,皇后问你可有才艺,你只说了你会琴。”皇帝记性很好,立即反驳道。 冉嫮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在榻上坐下了,“臣妾若是太有才能,让别的姐妹如何自处?” “你倒是敢说。”皇帝被逗笑,在她身边坐下,拿着她一只手在手中把玩,“这话里有话的,今儿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臣妾可没这么说。”冉嫮狭长眼尾垂了垂,嫣红饱满的嘴唇勾了起来,“臣妾有皇上撑腰,谁敢给我气受?” 皇帝很是受用,看着元桁带着人已经上了晚膳,就跟冉嫮一道用膳。 这是冉嫮第一次跟皇帝一起吃饭,皇帝不挑食,基本上菜式都尝了几口。但是冉嫮却是个挑嘴的,一桌子的膳食就没见她吃上几口。 皇帝皱眉,“娇娇怎的吃这些?可是不合胃口?” 冉嫮吃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点点头,开口,“臣妾嘴刁,御膳司的菜式臣妾吃不惯,等过几日就好了。” 皇帝看了她两眼,笑着摇头,“罢了罢了,朕的娇娇自然是要多惯着的。”这娇气包,越说越娇。 但是眼前的女人又实在是很让他愿意纵容几分。她有小心思,却不介意让他看见。受了气就摆在脸上,不爱吃想要别的也做给他看。倒是不用花心思去猜。 “元桁,长安宫赐小厨房,你亲自挑两个人放在这儿,供咱们琛婕妤使唤。” 元桁行礼应是,心里啧啧,这琛婕妤,可真是敢啊。却也偏偏只有她,皇上愿意答应着哄着。 冉嫮起身行礼,“多谢皇上。” “琛婕妤若是满意了,就来多用几口吧。”皇帝亲自给她布菜,夹了细嫩的笋芯放进她的碟子里。 冉嫮很给面子的吃了,又将剩下的半碗粳米饭也吃了。用了晚膳不好直接洗洗躺下,皇帝便牵着冉嫮的手遛弯,两人走到宫中那两棵桂花树下。 十月里,桂花开得正好,远远地就能闻着香味儿好极了。冉嫮伸手一摸,几朵小小的花就落在了她手心。 冉嫮低头凑近闻闻手心的花,又抬头看皇上,道:“明儿臣妾把这花儿收一些,晒干了泡茶喝倒是不错,也能做桂花糕。” 皇帝可有可无,“娇娇喜欢就好。” 身后跟着的宫人们很有眼色的远远的站着候命。皇帝揽住她,低头闻闻她身上的味道,低声道,“娇娇若是喜欢,将花儿收一些,朕命人给你做桂花味儿的香露膏子用如何?” 皇上的嘴唇贴着冉嫮的耳后颈侧,说话的时候嘴唇总是会碰着她的皮肤。冉嫮有些痒,往后缩了缩。 皇帝却是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动,冉嫮只好由着他,嘴里就回答道:“桂花香气浓郁霸道,臣妾不喜欢太过的香,现在的 香味儿就很好,不必换了。” 皇帝也道:“朕也喜欢你这味儿。” 喜欢的自然要多尝几口,于是散完步,皇帝跟冉嫮就胡闹到了深夜。 沐浴完,皇帝很是有兴致的亲手给疲倦极了几欲昏睡的琛婕妤涂抹润肤的香露膏子,从手腕到脚踝没有漏掉哪里。 次日冉嫮依旧是去请安了,依旧是有些酸话从被的妃嫔嘴里说出来,但都被冉嫮不轻不重的顶了回去。 得知皇帝给长安宫赐了小厨房,哪个妃子不嫉妒的眼睛发红?御膳司负责整个宫里的膳食,除了皇帝皇后那里,谁宫里不是一样的吃食?平日里嘴馋了想多要些什么,还得使银子去御膳司里叫。 但是琛婕妤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就不一样了,小厨房里就只伺候这么一个主子,自然什么都好。 冉嫮请完安回长安宫,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并不起眼,或者说并没入她眼的女人,被皇后身边的陈嬷嬷留了下来。 琛婕妤接连侍寝三天,日日都叫了水。 这件事情在第三天的请安中,被皇后亲自拿出来说了。 “虽说皇上宠爱你,但是你更不能因此占着皇上在长安宫中。”皇后端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堂前的冉嫮,一点都没有为难她的模样,反而是一副谆谆教诲的慈善表情。 “皇后娘娘容禀,”冉嫮垂着头,声音有些低哑。连着跟皇帝被翻红浪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早上还得早起跟皇后请安,冉嫮状态不是很好。 “皇上来后宫,去哪位姐妹那里,又岂是臣妾能够左右的?娘娘实在是言重了,至于占着皇上,臣妾更不敢当。”她声音低哑,虽是跪着却是腰板挺直,更显得话语强硬。 冉嫮的话虽说没有一句失礼,但字字都是顶撞。皇后被噎得不轻,干脆冷笑一声,“冉氏好大的胆子,这是在说本宫说错了你?” “臣妾不敢。”冉嫮心里叹气,还是地位太轻了啊。 怡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冉嫮在皇后手中吃亏很是解气的挑眉笑了。别的妃嫔自然更是端茶看好戏了。 在这后宫里,谁得宠,谁就是大家的敌人,看着敌人吃亏,众人自然都是高兴的。 “皇后娘娘息怒。”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看戏的众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末座妃嫔那儿,一道青碧色的身影站了起来。 皇后看了过去,语气温和了一些,“刘贵人有何话要说?” 那青碧色身影走上前来,在冉嫮身后一个身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想来,琛婕妤必然不敢顶撞娘娘的,只是琛婕妤娘娘侍驾辛苦,必然不是有心的,娘娘不如饶恕她这一回?” 冉嫮听到身后的声音,眉毛一挑。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白莲花?这是坐实了自己顶撞皇后的罪名? 不待她回头去看那白莲花,就听见上首处,皇后甚是满意的道:“刘贵人不错。琛婕妤,虽说你得圣宠必然是个好的,只是这性子却也要多磨砺磨砺,否则身居高位如何能得以服众?” 冉嫮没有说话,她心里大概知道皇后打得什么主意了。 果不其然,皇后下一句话就是,“本宫瞧着,刘贵人就很好,与琛婕妤性子互补,就令刘贵人居长安宫东侧殿,时时伴着琛婕妤一起,也能柔和些她的性子。”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刘贵人立即接话,伏地行礼叩谢皇后恩典。 冉嫮却是冷着一张脸没有接话。 “怎么?琛婕妤对本宫的安排有不满吗?”皇后声音冷冷的问道。 冉嫮看着她,皇后被冉嫮这目光看得一怔。不等她发作,冉嫮就挑起嘴角,“臣妾不敢,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冉嫮答应了?皇后心中却是一空, 冉嫮出身破落门户,进宫后又被皇上捧到天上去了这么几天,换作旁的人早已心气高傲必然仗着皇上宠爱不会答应这么下脸子的事。 只要冉嫮一闹,自己拿捏住了她的错处,谅是冉氏再得圣宠,皇上必然也不好再护着她,自己要怎么处置,自然可以好好出气。 然而冉嫮笑着应承了下来,皇后却是一下子像是一拳打到空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使力了。 皇后没有叫起,冉嫮就一直跪着,她也不说话。皇后看了她半晌,才道:“琛婕妤和刘贵人起来吧。” 冉嫮起身,两腿一麻,身子本就酸疼,险些又跌坐下去。幸而跟着跪在身后的觅霜伸手及时扶住了才没让她失态。冉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才看着这会儿才能起身的刘贵人。 只见这朵白莲花一身青碧色的长裙,披着浅杏色的披帛。长相也是清秀小白花的模样。 看见冉嫮看着她的目光还抖了抖,瑟缩了一下,好似冉嫮会吃人似的。 冉嫮颇觉得索然无味,收回目光,又跟坐在对面的怡妃眼含嘲讽的笑容对上了。 冉嫮也不说话,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扬了扬脖颈。修长雪白的颈上,斑斑红痕和淡淡齿印就很是刺人眼球了。 那是皇上昨儿夜里弄的,早上换衣裳的时候倒是让觅霜寄露两人好一阵为难。只不过冉嫮浑不在意,就按往常一样,穿了大袖敞领的妃色长裙。 于是这会儿就刺激到了怡妃。 看着怡妃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冉嫮嗤笑出声。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冉嫮只是抬抬眼皮,扫视了一圈回去,“诸位姐妹都看着我做什么?”说着挑起红润唇角,模样妩媚动人。 她声音沙哑笑容暧昧,惹得众人立即转过视线,心里直骂狐媚。 冉嫮低头喝茶。皇后派人来长安宫争宠她不意外,但是刘贵人这么个类型的白莲花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似乎是自己这个款式的不太好超越,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是冉嫮自恋,是这宫里的确没有像她这样的。就是被赞容颜美丽的怡妃,也不过是明艳大气的美,而不是像冉嫮这样妖艳带刺的。 请安结束,冉嫮回长安宫,只是这次,她的轿撵后,跟着一个刘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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