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偶

(七)

　　“拙哥哥，你回来啦？”柒柒眯着一双笑眼，小脑袋瓜在韩拙的手中轻轻蹭动。

　　柒柒蜜糖般的声音顺着手中发丝，与在手掌中磨蹭出的痒意一同传导入韩拙的心里。

      这小丫头应是糖做的，怎的能这般甜，她那弟弟应也是袭了她这一特性。

　　“嗯。”韩拙点头，忍不住又在有些微乱糟糟的头发上又揉了一把，不愧是孪生子，头发都是一样的柔软。

　　“柒柒可好些了？”

　　“嗯，好很多了。”哎，真甜，韩拙感觉整颗心脏都仿若被浸入了蜜罐。

　　皇帝看着韩拙那副样子，心中十分不悦，伸手将柒柒揽回，往她口中放入了一颗蜜果，柒柒的注意力也被成功转回。

　　“父皇……”韩拙深感无奈，不过这样也好，对父皇和柒柒两个人都好。

　　“哈……呜……”柒柒伸手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泪。

　　“柒柒困了？”皇帝拿起手帕轻轻擦去柒柒眼上残余的泪水。

　　柒柒点点头，头上的步摇也跟着脑袋一抖一抖地跳动着，再配上柒柒尚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在场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心仿若瞬间被箭矢击中。

　　“也罢，午后总是有些困乏的，柒柒便让宫女们带你回去小憩吧。”

　　宫女得到指示，躬身行李后便要带柒柒回去，又被皇帝叫住，“万不能睡太久，知道吗？”

　　“嗯。”柒柒点头，指着身旁的宫女道：“秋鸾姐姐会叫醒我的。”

　　“好，去睡吧！”皇帝满脸慈爱，注视着柒柒的身影逐渐远去。

　　“父皇，儿臣有事禀报。”韩拙表情严肃，十分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去御书房。”柒柒一走，皇帝也敛起笑容，严肃的面部表情莫说与韩拙别无二致，反而更甚。

　　御书房内，淡淡的墨香融入燃香，幽幽地弥散开来，于肃静的氛围并未半分益处，起不到丝毫缓和的作用。

　　“啪！”一本奏章飞落在韩拙脚边。

　　“父皇息怒，莫要气伤了身。”韩拙捡起脚边的奏章，重新放回案桌上。

　　“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韩拙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手中拈起一根线香，点燃，乳白色的烟从香头那一红点直直向上插入空中，直到于空中散开。

　　随后，拇指与食指附上香头迅速捻动，香，灭了。

　　皇帝与韩拙对视，若是旁人看来，无论是从两人笑亦或是不笑的一侧来看，二人的面容，眼神都是即为相似的。

　　许久未见，皇帝与太子难得能坐在一起好好地品茶，下棋，好不惬意。

　　微风吹动，几根白发和一缕青丝不约而同的相继拂上了皇帝和太子的面颊。

　　太子的眼睛凝在那几根白发上，久久没有移开，一抬眼，皇帝的眼中露出来许久未见的慈爱。

　　二人就这样注视着，皇帝始终保持着微笑，太子的眼眶却渐渐红了。

　　最后一子落下，皇帝棋差一步，输了。

　　“拙哥哥，你眼睛怎么红了，你哭了？”韩拙听到声音，赶忙收去眼角的泪珠。

　　“没有哭，柒柒看错了。”韩拙一开口，声音便哽咽了。

　　“拙哥哥骗人，声音都不一样了，你是不是下棋输了？”柒柒凑上前去，看着一片片的白花花和黑乎乎，眼睛不禁错乱地摆动了几下。

　　“没关系的拙哥哥，皇爹爹下棋最厉害了，你输给他不丢人。”柒柒坚定道，手还放在韩拙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皇帝无耐一笑，默默清理着棋盘上的棋子，韩拙看了皇帝一眼，也跟着收拾起来，嘴上还不忘调侃柒柒，“那得到父皇真传的你，敢不敢和我下一盘呢？”

　　“呃，我，我……”柒柒回想起刚才自己一点都看不懂的黑白棋盘，嘴巴当即就僵住了。

　　皇帝和太子相视一眼，齐声大笑，柒柒在他们的笑声中，逐渐感觉又羞又气，哼了一声就在一旁生闷气去了。

　　两人无耐，只能拿起柒柒最喜爱的水果，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好在最后，柒柒还是不忍这两人为难，便主动将头上的那团阴云挥散了。

　　“陛下，许家大公子许昭求见。”刘公公快步上前禀报，身后远远停着一个胖胖的身影。

　　皇帝看了柒柒一眼，面上不慎愉快，直接道：“不见。”

　　柒柒一听，本来阴郁的脸上登即多了几分为难，也不知在顾及什么。

　　“柒柒，你若是不愿见他，便可不见的。”韩拙柔声道。

　　“我……”柒柒是有些怕她这个大哥的，因为他，最像父亲。

　　“罢了，让他过来吧！”皇帝出声道。

　　“臣许昭叩见陛下。”

　　韩拙这才想起，这许昭是新上任的武状元，不日即将去军中赴任，此时应在家中准备行装才对，跑来宫中做什么，看柒柒这样子，应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何事？”皇帝开口问道。

　　许昭看了一眼缩在皇帝怀中的柒柒，将怒气藏匿于眼底，恭声道：

    “陛下，臣不日将去军中赴任，奈何父亲尚在牢狱，臣的祖父祖母也因此事一病不起，母亲一人实属无力支撑，已经日渐消瘦了。”

　　皇帝眼皮一颤，坏了，忘了还有这事了，一转头，果然，柒柒已经张大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了。

　　“你病着时，朕气不过，便将你父亲打入了牢狱。”皇帝在柒柒耳边悄声道，眼睛已经不敢在看向柒柒了。

　　许昭看着两人在那里嚼耳根，提声道：“陛下，臣的母亲今日晌午已操劳至昏厥了，臣离家时还尚未清醒，臣恳请陛下能放家父回府帮衬一二，也好叫臣安心赴任。”

　　柒柒一听母亲昏厥，当即从皇帝怀中退出，也随许昭一同跪于皇帝面前，“陛下，柒柒恳求陛下放父亲归家。”语罢，腰身一弯，头重重磕在地上。

　　皇帝听那咚得一声，想下去查看，又有些手足无措。眼睛无意瞥向许昭，心中当即升起一团火。

　　呸！什么东西。偏巧朕正顺心时给朕添堵。还你母亲一人支撑，你为何不支撑，母亲昏厥未醒，不在家中照料，跑来这里嚼舌根，不孝子。

　　“刘公公，去刑部，放许桓归家，若日后再对家人施以恶行，便叫他好好掂量掂量我朝律法新添的那几条的分量。”

　　“是。”刘公公端着身子，睥睨着许昭，细声道：“走吧，许家大公子。”

　　“谢陛下。”许昭起身，一时不察，一脚踩在了身旁的柒柒脚上。

　　“哎呦，您这是干什么呀？”刘公公立即闪身过来，撞开了许昭。

　　“柒柒姑娘，如何了，您没事吧？”刘公公着急到。

　　“许昭！”皇帝厉声道，韩拙也跟着站起身来，怒视着许昭。

　　许昭被二人身上的威压吓得不敢喘气，只能立刻伏低做小，借口自己只是不小心，并非是故意的，还假意关心了几句。

　　“滚。”皇帝受不了那恶心的虚伪模样，赶紧让他滚。

　　“柒柒，如何了，伤到哪了？”韩拙上前查看，想将柒柒扶起，柒柒却不让。

　　“皇爹爹，”柒柒眼睛里含着泪水，声音哽咽道。

　　皇帝以为她是疼极了，却不想她下一刻就说：“皇爹爹，我想回去看母亲。”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皇帝怎么能忍心自己宠了这么久的宝贝哭成这样呢，只得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应允。

　　只是，这次回去，皇帝强行让她将秋鸾带了回去，毕竟，秋鸾的哥哥是御前侍卫长，跟着他学了不少武艺，有她一人护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