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偷窥

         次日，天光方一破晓，我不情愿地从床上滚了几圈，发现自己是真的睡不着了。

  怎么会失眠呢？

  从前也不这样啊。

  “唉……”我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前去洗漱。

  待我洗漱完并打点好行李后，才发现查理居然还没起床。

  “当真少见。”我感慨了一句，随即出了房门去听其他人屋里的动静。

  不过可惜，大家都还没醒，尤其是虎鲨和扶幽那间房里更是鼾声震天。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起了这么早，那也不该闲着，不如回房去好好琢磨琢磨昆仑山的地形图，免得再跟上次一样一没了向导，我们几个人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我本打算将想法付诸于行动的，但口中又实在是干渴难耐。所以，我转身下楼到达客厅，准备倒杯水喝。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到客厅便看见一方地板上铺着一层微弱的光。

  见状，我不禁心存疑惑:谁也起的这么早？

  想着，我不受控制地停了脚步，隔着半个多客厅的距离，朝着光源处好奇地望了望。

  那里还有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屋子，屋门半掩着，光就从这透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左右探了探头，挪动了半天的视线，才通过那虚掩着的门看清了屋里的景象。

  只见一位体型精壮的汉子正背对着我，向着什么东西将腰弯了又弯，而缕缕香烟顺着他的动作于空中盘旋缠绕。

  根据体格来判断的话，这汉子是桑珠无疑了。

  再说，这里本就是他的房子，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不过，桑珠在做什么呢？

  

  

  还没想到答案，我就被心里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不是，墨多多你在干什么？这是人主人家的私事儿，你不仅偷看了，还开始揣测了，这么做是不对的啊！

  

  心里的道德感让我停止了偷窥的行径，于是，我敛了神，可又怕贸然去倒水会打扰了桑珠。

  所以，我耐着口渴缓步轻声回到自己的房间。

  

  桑珠在做什么呢？

  我的脑子压根就不受控，尽管多次阻止自己去想这件事，大脑却一直在把这个问题反复思考。

  挣扎累了，我也就随着这思绪去了。

  他是在拜佛吗？

  这也能理解，毕竟这里是藏北，还未出藏地。

  拜佛不是都应该跪地的吗？万一那是他拜完佛之后的行为呢？

  或许……

  他是在烧香？

  我掂量了片刻，只觉得烧香这个解释极为合理。

  但转念一想，唐晓翼在来桑珠家之前，给我们讲了很多的藏地传统风俗礼仪，就是怕我们几个犯禁。

  其中，他也讲述了有关于拜藏传佛教的规矩:

  1.双手不贴合

  2.拜时双手先放在头顶上方

  3.将双手在额头，嘴唇及心口上各碰触一下

  4.弯腰后用双手在地上滑行直到身体贴地

  5.起身时观想四肢

  

  桑珠的动作不贴合这里面的任意一点。

  那就只能说是烧香了。

  可唐晓翼也说过，藏传佛教的香并非为了供奉神明，而是为了个人修行时静心来燃的。

  尽管藏传佛教八供里有“香”，但也是只供不燃的。

  这就很古怪了，而且桑珠躬身时，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所参拜的东西，以至于他在干什么我都看不清楚，只能暗自猜测。

  再者，那供奉神龛的屋子未免过于昏暗，如果不是我视力不错的话，恐怕我都注意不到还有一间屋子在那……

  

  

  我想不明白，但又不好问出口，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说话什么的，自然是要拿捏好分寸，省的让人家不舒服，自己也落得埋怨。

  

  

  这一番思来想去的，也费了我好大一出力，再加上我口中干渴，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哟，让我看看，这是哪家的笨蛋还不醒啊？”

  唐晓翼自由散漫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其余几人的哄笑也随之而来。

  顿时，我睡意全无，赶忙翻身下床，打算去拿行李。

  可随后又听虎鲨乐道:“反正不是我家的。”

  接着，婷婷和扶幽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也不是我家的。”

  我撇了撇嘴，欲开口，寻思着这不论如何也得给他们怼回去。

  但话未出口，便听见婷婷笑闹道:“既然都不是咱们家的，那就只能是唐晓翼家的了。”

  她话音方落，我手中拿背包动作一滞，下意识地去看唐晓翼，一时之间不知该有什么表现。

  只见那边唐晓翼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诧后，转瞬又恢复到了他爱嘲讽人的常态:“切，谁家会养一个赖床的笨蛋？”

  我刚要把他们的话给一一反驳过去，可仔细一想，“唐晓翼家的笨蛋”这个玩笑是婷婷开的头。她最近好不容易才回到当年进昆仑山以前的状态，愿意和大家主动交流。如果我把她怼了，哪怕是玩笑，她心里也肯定不好受。就算是心里没感觉，可面子上也是让婷婷过不去的。

  于是，我把那句“分明是我起得最早”这句话咽到了肚子里，只对着唐晓翼一人发动进攻:“你不仅是笨蛋，还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傻瓜！”

  唐晓翼则是挑起一边的眉毛，琉璃珠似的眼眸中盛着笑意和不屑:“多多小朋友，请你长点心，别把专属于你的称号强加到我头上。”

  “你这人……！”

  我心里不服气，怎么着也得给他回上一句，不能让他过于猖狂。

  但我搜肠刮肚了大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有威慑力的话。

  

  “好了，多多，你用不着对于怼唐晓翼这件事冥思苦想，过于执着了，毕竟你真的没有这个能力……”扶幽捂着嘴，想把嘴角的笑遮住，可他一听就是在憋笑的声音里，让他这动作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扶幽，何必呢？咱俩好歹兄弟一场，你又何必去一语道破这真相呢？

  这回虎鲨是真的绷不住了，给大家当场表演了一个仰天长笑。

  身为今早唯一受害者的我，对此表示无言以对。。。

  

  闹腾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的功夫，大家也就都背着包下了楼，打眼就看到桑珠在和阿尔祖谈话，具体谈的什么不清楚，只听见阿尔祖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说着，他们注意到了正下楼的我们，遂停止了交谈。

  我们刚在客厅里站好，阿尔祖便热情的迎上来:“大家都收拾好了吧，我们为大家备好了早餐，是一起在车上吃的。”

  虽说昨晚我们基本确定她是三年前的阿依帕夏，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大家还是极力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来同她打招呼。

  哪怕我们彼此心里都不太舒服。

  

  她说完后，领着我们与桑珠道了别，随后就带着我们上了车。

  上车时，我回头看了看留在原地的桑珠和唐晓翼，心中也难免会有些许的疑惑。

  “你放心，他会来的。”阿尔祖突然出言宽慰我。

  我一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得应答:“嗯，那是自然。”

  说着，我再一次把头扭向车窗，观察着桑珠和唐晓翼。

  唐晓翼对着桑珠行了一礼，看口型好像在说什么抱歉，以及一些感谢的话。

  可桑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回复，他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即把目光从唐晓翼身上挪开，望向远方，一言不发。

  不知唐晓翼又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他就往车子这边走来。

  桑珠凝眸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桑珠的目光转移到了趴在车窗上看热闹的我这里。

  他面无表情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未置一言，但我却觉得他意味悠长，带着些压迫感。

  

  我缓过神来，调整好坐姿，不去看他。

  正巧这个时候唐晓翼打开车门，坐在了我身侧。

  

  

  我问他:“你们在聊什么呢？”

  唐晓翼闻言，眸光暗了暗，但还是强撑着笑颜，跟我打趣:“多多小朋友怎么这么关心我啊？”

  答非所问，他有事情瞒着我们。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满足我的好奇心。

  对于这件事，我也不免感到奇怪，可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所以，我也放弃了往下追问的念头。

  我靠在汽车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汽车发动了。

  它载着我们，朝着远处的天光缓缓驶去。

  不知这一去，能否查清三年前的真相，能否知道埃克斯的去向，能否……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