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无聊时期的产物】

阿爹说那日宜嫁娶，我就这样嫁了过去。
                                ——陆初一
   那些外出做买卖的粮商回到安平城总会跟我们这些小孩说长安城有多么多么的繁华，我和伙伴们想象过无数次，可是我没有去过长安城，我想象不出它是什么样子，也许对我来说安平城便是最美的地方。
   我还记得那天，上元节特有的烟火把整个安平城的夜空团团围住。我与我的伙伴在河边嬉戏，漫天的烟火和升空的孔明灯真是漂亮极了。
   隔壁李叔家的女儿小慧告诉我们，她定亲了，不久后就要嫁给城东那头的富商，以后便不能与我们一起玩了。我们几个女孩与她坐在河岸边，光着脚丫子拍打水面，有时会有小鱼游到下面亲吻着我们的脚，时不时问着小慧：嫁到富商家吗？他们家应当很有钱吧？端的是新奇的态度，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
   后来小慧真的就嫁过去了，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城西。去李叔家问，得到的就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答案。
   那个年纪的孩子却是没心没肺，时间就可以冲淡她们的一切。就像我一般，在这些姐妹里，只我的爹娘最疼我，后来的日子，她们走的走嫁的嫁。我再也不能去找她们玩儿了，因为阿娘说，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夫人妻子，便不能像小孩一样玩耍，我还赌气似的回答：“那我才不要嫁人，阿初要一辈子陪着阿爹阿娘。”
   兜兜转转，又是一年上元节。
   原先那些姐妹果然只剩下我一个，阿爹问我想不想嫁，我与他说：“我还没有见过一个让我动心的少年郎呢。”清晨时分，初阳洒在我和阿爹身上，清风徐来，吹动我脸颊旁的发丝，连带着阿爹的衣角也一起摆动，那次阿爹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又在暗自叹气。是啊，在安平城那种小地方，十七岁已经很大了。
   也就是那一年，边疆动乱，安平城处于两个国家的交界处，是敌军要攻破长安城必经的路线。战争一起，民不聊生。敌军就快要攻破安平城，乡亲们都说守城军守不住了，城内硝烟四起。就是那个时候，来了一群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人，宛若黑暗中的一丝曙光。阿爹阿娘说那是皇上派来御敌的军队，来救我们的。
   可是阿娘在逃命的时候受了重伤，说是再也不能提重物。阿爹万念俱灰，带着我们打算逃往长安城避难。
   阿娘说她想死在这个她成长的地方，阿爹拿她没办法，便留在了安平城。他们想把我送到我的一个远房表哥家里，我不愿意，我说我也要留在安平城，谁还怕死了不是。这个逃也就没有逃成。
   

在与御敌军的庇佑下，安平城平安度过了好几个月，城里的父老乡亲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整座城却没有剩下几家人。正是因为留在安平城，我认识了那个真正让我心动的少年。
   他是领头的那位老将军的孙子，我听说他叫江河，本应该是长安城里肆意执垮的公子哥儿，但却凭着一身高超的武艺跟着祖父的军队在外征战。独属于十七岁小女孩的思慕每日都在增长——那些军队每日都要巡城。那时候的我最会投机取巧，一得空就往军营送吃的，时间长了，军营里的小士兵和军官都认得我。
   再后来就真的是很后来的事了，我也记得不太清楚，那时候心里的一点小心思怎么藏得住呢？阿爹阿娘都知道了，连江小将军都知道了，我便再没有了理由日日往军营里送吃的，连遇见巡逻的军队时不小心瞧见他都会涨的满脸通红。
   敌国的军队连着好几天来犯，我听人说江小将军受伤了，急的实在没办法，又顾念着女儿家那点面子，便穿过从前摸索过的小道，七拐八拐的来到大营，在营帐中穿梭。这些路看起来错综复杂，却早已被我烂熟于心。
   我很快就找到了属于他的那个帐房，心跳的仿佛三米之外都能听得到它跳动的声音。好久都没有与他说过话了，之前他总会叫我初一的，现在知道我这般喜欢他，还会叫我初一吗？亦或是陆姑娘？
   我轻轻的在帐房门口叫他。
  “江小将军？是我，初一，我听人说你受了重伤，我带了些药来看你，你在吗？”
  “在，你进来吧。”
   得到许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呼气。抬脚、迈步。
   房内的陈设还是与之前一样，干净整洁，从根本上就跟阿爹那种糙汉子不一样。我迫使自己不特意往他那边去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待我往他那边瞧去时……
   他居然坐在床上笑。
  “你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我笑你傻啊。”
  “我…我傻又干你什么事儿了！？”
  “我未来的媳妇傻，怎么就不干我事了。”
   那句话像糖化在水里一样在我心里漾开，“我未来的媳妇儿傻，怎么就不干我事儿了。”羞愤、欣喜的感觉一并涌上心头，也不管他伤得重不重了，我居然丢下一大堆捣好的草药跑了。
   一直跑到家，我的脸还是红的，阿娘问我怎么了，我只道太热了。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他没有受伤，那个小士兵真会骗人。阿爹还跟我说，他已经把我相中了人家，待这场战争平定下来就把我嫁到他家去。
   嫁人？怎么可能呢，那时候的我怎么可能会去嫁给别人呢？我嚷嚷着说不想嫁，却又说不出个理由来，

我总不能说江小将军今天都叫我媳妇了吧？罢了罢了，今日劝不得，我就明日劝，明日劝不得我就一直劝，那个时候的我总是想的如此简单。
   倒也不怪我简单，因为第二天还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我。
   江小将军来我家提亲了。
   他还说，能娶到我应当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事，他想娶我，他想娶安平城的陆初一。
   江河想娶陆初一。
   我们就这样，顶着战争的压力，在彻底打破敌军的那一天，阿爹说那天宜嫁娶，于是，当着江老将军和我阿爹阿娘的面，我们拜了堂，成了亲。
   后来我跟着他去到长安城，他带我在城郊买了一处房子，辞了官职。后来的后来，我与他说，长安城美是美，我还是喜欢安平城的静谧，他居然二话不说的就带我回了安平城。
   再后来的话，我们就在安平城生活，生了小十五……
  “好啦，阿娘和阿爹的故事讲完啦，小十五是不是要睡觉啦。”
  “阿娘，小十五明日还要再听故事……”
  “好，十五想听，阿娘就每日给你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