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殁原路返回,就看见朝暮正在寻他。 朝暮着急道:“我找你半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瞪黎殁一眼:“重色轻友。” 黎殁不理会,越过他就想走,朝暮立马抓住黎殁的斗篷,换上笑嘻嘻的面孔:“有事求你,你先别走。” 黎殁闻言倒是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好友:“什么事?” 朝暮拉着他朝反方向走去,那边,正是雨林神庙的方向。 他要带黎殁去见雨林领主——箬雨。 云野的风轻抚面庞,没有暮土的冷冽,隐隐地还能闻到些许青草的气息。 黎殁飞行时,云朵就近在咫尺,一大团一大团,洁白无暇,一望无际的绿色,满目生机。 他心中仍挂念暮土,但好在暮土此时是风沙休憩期,冥龙也为了躲避强烈月光隐匿起来,百年来亦是如此。 白鸟族的王子飞行时,他人抬头都只能看到残影,尽管朝暮没有刻意放慢速度,黎殁也没有被甩开一大截,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人速度不俗,很快就来到了云野雨林两地交界处。 黎殁这才注意到朝暮背了一路的伞。 朝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人缘一般,就借到了一把伞。一起打吧。” 这把伞很陈旧,有些斑驳的污点是时间留下的印记,很难被擦净,是三四知晓朝暮要去雨林,把飞鸟族过往风光时禁阁赠予物品其中之一,当时对很多东西眼高于顶,不以为意,如今泥潭深陷,就连能遮雨的伞都拿不出第二把了。 朝暮生疏地撑起伞,伞架的关节不怎么灵,支起时不时发出的声响像年迈老人发出的咳嗽和喘息。朝暮却没怠慢,反而小心翼翼,生怕弄坏。 黎殁抿唇,不想追究伞的来源,冷淡瞥了朝暮一眼,伸手接住檐下低落的雨。 “不必了,你自己遮雨吧。” 手掌被雨滴砸过的地方有些刺痛。 是滚烫的。 雨林的树木枝干被雨水腐蚀地光秃秃的,没有树叶,但粗壮参天的树干还在述说曾经它有多么辉煌。 黎殁闭眼听,雨水滴答滴答,砸在树干,砸在空洞的树洞,像是孩童的哭泣。 和暮土很像。 暮土的风刮过沙地的断壁残垣,呼啸声,沙子砸在断柱上的声音,月光的照耀下,像女人在呜咽,孤寂凄厉。 不曾想雨林竟是乌云密布,不见阳光。和云野的生机勃勃大相径庭。 这里远离战乱,却也失去光明和许多生机,雨林还能存在,黎殁知晓,雨林的领主功不可没。 一时间黎殁心底竟生出好奇,是领主和领主之间奇妙的惺惺相惜和敬佩。 朝暮知道这滚烫的雨水只是会侵蚀极少量的光力,以黎殁深不见底的本源海,这点雨对他来说确实可有可无。 朝暮点点头,也不坚持,与他一同走入雨中,听着雨水砸在伞上“哒哒哒”的声音,心底彻底平静。 “黎殁,所有的光子们,自晨岛启蒙,云野遨游,雨林历练,霞谷破落,最后才是禁阁,只有拿到所有领主的许可,才能正式在这片大地上生活。” “箬雨大人是雨林的领主,也是唯一在那场大战中幸存的先祖。” 黎殁的眉头微皱,这是他惊讶时的下意识反应。 他不仅愣住,就连脚步都停下了。 朝暮就知道他听到这个定会惊讶,见他对这片大陆一无所知感到无奈和心酸。 从前总是觉得黎殁像战斗机器,没有软肋,没有感情,冥龙就连朝暮见了都会心底下意识感到惧怕,黎殁却丝毫不惧,冲在最前面带领龙族们厮杀生路。 可这次朝暮在结界处遭遇的事,让他真正意义上融入了黎殁的内心,懂他一点了。 黎殁习惯被敬仰,被依靠。 黎殁百年来,除了自己,就只有繁沐能和他走得近些。 可相处久了就能发现,繁沐对黎殁更多的是崇拜和忠诚,语气中更古不变的尊敬那不是对朋友,那是对领主,对领袖。 所以黎殁越来越沉默寡言,难以接近。也越来越孤独。 每次有龙族的人陨殁,他虽面无表情,眉头却皱得深,拳头也握得更紧。 他是一族领袖,死一个族人,龙族依旧要在杀机四伏的暮土生存下去,表露悲伤都成了奢望。 黎殁自混沌诞生,那日暮土的月光大盛,除此之外还有破空而来的神器“黄泉”。 传闻“黄泉”伴随暮土先祖龙鹆(yù)而生,是龙鹆的伴生神器,大战中龙鹆身魂俱灭,黄泉也化作细碎光力消散了,无人能寻。 可黎殁出生,黄泉却自己现身还认主了。 朝暮的猜测,大多是在赌,赌黄泉的忠诚。 “龙鹆你听过吧?” 黎殁抿唇点头,不知为何,分明素未谋面,只是听过龙鹆先祖的传说和细碎过往,可黎殁的心底,竟生出莫名其妙的痛意,来的猛烈,传遍四肢百骸,却只在一瞬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的剧痛难忍是幻觉。 “箬雨是龙鹆的爱人。” “箬雨眼见爱人在自己面前炸碎,就连灵魂都没被留下,龙鹆选择了最决绝最霸道的方式,也只有那样,才能锁住暮土通往禁阁的最后一道门,把冥龙群挡在了禁阁外。” 朝暮鼻尖微酸,什么时候说起百年前大战的惨烈,才不会痛彻心扉。 龙鹆当时被神化,黄泉化剑,一剑劈开高山,劈出山水沟壑成河,无心插柳柳成荫,河的尽头正是魔法族扎根处。 一剑千里,一剑成名。 可即便年少成名,意气风发,也没逃过身死魂灭的结果。 黎殁自然听说过那惨烈的故事。 传闻那个女人一夜白头,是她向众人宣布龙鹆的死讯,她对重建和修复亲力亲为。 黎殁却不知,竟是雨林如今的领主。 可,经历那般惨烈的画面,她的心境非比寻常,竟能支撑下来。 朝暮知道黎殁在想什么,多年的默契让黎殁还未开口询问,他就已经回答: “龙鹆为守护她,不顾一切不计后果,而她,没有随他而去,只是在雨林孤守百年,雨林尽头的那座神庙,那里是她与龙鹆定情的地方。她一守就是百年,几乎寸步不离。” 没有人懂箬雨,但朝暮竟能懂。 因为他是白鸟族的遗孤,全族英魂压在他头上,死,都成了一种罪过。 活着,才是更难的选择。 朝暮闭眼,脑海中浮现了千千万万的人,站在一起,却看不清脸,他不害怕,仍觉亲切。 感到眼中酸涩非常,难忍苦楚,于是把伞收起,任由雨水浸湿全身。 黎殁见他眼眶通红,虽是笑着,却异常苦涩,他不在看朝暮,把目光移开,装作不曾察觉他脸上混着雨水的泪水。 黎殁知道,他的这个朋友,活得十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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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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